第5章 渔樵耕读

很快,赵弘殷和神龙三杰便出了树林,到了老者跟前。

于缺没好气地问道:“老头儿!你看没看见有个小子从这儿过去!”吕岩也道:“快说!他跑哪去了?否则让你这把老骨头,受受皮肉之苦。”

赵弘殷一挥手,“尔等像什么样子,不但成事不足还败事有余,连话都不会好好说,实在给我神龙派丢人!”于缺、吕岩听罢连忙闭上嘴。

赵弘殷恭敬地道:“这位哥哥请了,我们是神龙派的人。在下涿郡分舵舵主赵弘殷,这三个是神龙三杰,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老者见赵弘殷说话还算客气,一笑道:“你们说有一个小子,可老朽分明看到三个小子。”赵弘殷一愣,心想,“莫非是幽凡一带他的朋友与慕容燕云汇合了?”忙问道:“不知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现在何处?”老者一指于缺三人道:“你看,这不是三个小子吗?你们诓老朽,说是一个小子,是以为老朽老糊涂了,连数都数不清了吗?”

于缺三人大怒,“老头,你敢耍我们!”赵弘殷也沉下了脸,拔出七星剑,指向老者,“我本敬您年长,以礼相待,你却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他说着长剑一摆,斜刺向老者右肋。

“杀人了!”老者大叫起来。赵弘殷的七星剑刹那就到了老者右肋,忽然山风大作,不见老者脚步挪动,人却像被风吹走了一般,倏地飘出了五六丈。赵弘殷见老者竟随意一躲,便躲过自己一剑,不禁大吃一惊。

老者见三人都怔住了,不由笑道:“还好风大,把老朽吹走了,不然这把老骨头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赵弘殷断不信眼前的老者,只是一个普通的樵夫,大喝道:“老东西,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朽不过是个樵夫罢了,年轻那会儿大家管我叫阿燮。”老者缓缓道,语气间很是平静。

“老头儿,你好大的胆子!我问你慕容燕云的踪迹你不肯实言相告也就罢了,居然连姓名都不肯说,实在可恶!”赵弘殷说着连环三剑刺出,剑气纵横,如狂风骤雨般刺向老者数处要害。

老者无可奈何地道:“谁说我没告诉你?老朽说了自己叫阿燮,是你莫名其妙不信,还我怪吗?”

随即老者身子向旁一闪,刹那到了赵弘殷身前,身法快得任何人都难以察觉。赵弘殷持剑向先前老者所站之处刺去,却不知自己手腕处的破绽,已转到老者手边。

老者一笑,“拿来!”赵弘殷刚好手向前伸,手中剑握得不实,老者只在赵弘殷手腕一缠一磕,他的宝剑便像主动送过来似的,落在老者手里。老者笑着倏然间回到原位,一剑点向赵弘殷的咽喉。此时赵弘殷发觉咽喉处一阵冰冷,这才停住空舞的手,不敢置信的紧盯着老者。神龙三杰自然没看清过程,只看到赵弘殷被老者用他自己的七星剑制住,无不大感惊骇,如见鬼魅。

赵弘殷也知道自己与面前的老者差距太大,自己非但杀不了这多管闲事的老头,而且就连自己的性命,此时都攥在老者手中。

“走还是死,选一个!”老者施展传音入密,对赵弘殷说道。他的声音没了刚才的和气,取而代之的是威严,让人不敢有一丝忤逆的威严。这种声音,绝可不可能从一个普通樵夫口中发出,也绝不可能从一个普通的江湖人口中发出。能发出这样声音的,不是一言可断生死的帝王将相,便是杀人如麻的武林名宿。

“阿燮?莫非你是……”赵弘殷的声音里除了吃惊更多则是畏惧,“段……你是段……”

老者点点头,又摇摇头,传音道:“阿燮就是阿燮,与那姓段的无关。我劝尔等趁我没改主意前快滚,否则一个也休想活着离开!”

赵弘殷对神龙三杰喊道:“快走!”他话音未了,人已如受惊的兔子般蹿了出去。神龙三杰见赵弘殷都如此狼狈,也连忙随着他向来路狂奔而去。

老者见三人如此狼狈,不禁大笑起来。

慕容燕云在筐里听着外边的动静,起初他十分紧张,尤其是听见了赵弘殷拔剑的声音,更是在心中长叹了一声。他后悔自己听从老者的话,躲在了这里,虽保住了自己的命,却害老人丢了命。此时听见老者的笑声,他百思不得其解。不但想不明白老者是如何躲过一这劫的,更想不出老者为何会发笑。他冒着与赵弘殷几人拼命的风险,把头从筐中探了出来。但只看到老者一人独自在那里发笑,却连赵弘殷几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老伯,您没事吧?”慕容燕云不敢置信地问。

老者摇摇头,“唉,一把年纪了,想死也死不了了。”

“老伯,他们是被您打跑了吗?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没齿难忘!”慕容燕云说着便要给老者叩头谢恩。

老者忙往旁一闪,扶住慕容燕云道:“小兄弟,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慕容燕云见老者不肯让自己叩头,只好深施一礼,敬佩地道:“老伯神功盖世,连赵弘殷都不是您的对手,实是天下无敌啊!如不是晚辈要去寻人,真希望能留在您身边,拜您老人家为师,练就一身惊人的武功。”

“哈哈,老朽哪会什么武功,还天下无敌,小兄弟真会开玩笑。”老者笑道:“如果小兄弟真能留在老朽身边,老朽就不寂寞了,真是求之不得啊!”

“我也有很多问题想向老伯请教,怎奈我还要去义宁,就不打扰您了。晚辈再次谢过老伯的大恩。”慕容燕云说着又深施一礼,转身就要离开。

老者热情地邀请道:“小兄弟,你看天色不早了,不如今晚就在老朽的小草房休息一晚,明日再走不迟。”

慕容燕云见太阳已经西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今晚麻烦老伯了。”老者一笑,弯腰正要捡柴火,慕容燕云却抢先扛起柴火,背起了箩筐。老者笑着点点头,领着慕容燕云向桃源坡西边而去。

一路走来,只见坡上青草如茵,树木高低有致,错落有序。上有蔚蓝的天,下有碧绿的水。远看沟壑万千,其势连绵不绝,近观野花满坡,其香沁人心脾。夕阳为草木披上金衣,浮云给远山遮上面纱。一切如仙境般美好,美好得让人不敢相信眼前美景竟是在人世间。

慕容燕云有些痴了,不禁小声叹道:“待我报了大仇,一统天下后,如能在此平静地度过一生,此生足矣!”

老者看看慕容燕云,露出微笑,“小兄弟,你看那里,我们要到了。”说着向西边一指。

慕容燕云顺老者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坡下隐约有一间用茅草搭成的小屋,屋前还有一个小院,旁边有个小水潭。

两人慢慢走近,慕容燕云渐渐看清了小屋、小院和那个小潭。小屋虽是茅草所建,但十分精致,并无半分破旧落败之感,反而清新雅致。小院用青篱围着,院中摆着一张石桌和三个石墩,旁边是一小片沙土地,地面十分平整。潭水清澈,潭内时常会有鱼儿冒出的一个又一个的小水泡。潭的南边还有一大片田地,种着很多蔬菜瓜果和水稻,一派如梦如幻的田园风光。

两人进了草屋,慕容燕云把柴火、箩筐放在地上。老者指着木桌旁的木凳,笑道:“小兄弟,别嫌老朽这简陋,坐吧。”

慕容燕云微笑着点点头,“老伯,您也快坐吧。”说着扶老者坐下,自己坐在他身边。慕容燕云仔细打量屋中陈设,见左窗下有个灶台,灶上有一口锅,灶旁放着几捆柴火。右墙边摆着一个木制的书柜,柜中满是各式各类的书籍,柜旁还挂着两幅画。墙角堆着许多杂物,一把锄头、一支鱼竿、一把镰刀和一把斧头。

慕容燕云羡慕道:“老伯,您的生活很是惬意啊,渔樵耕读竟让您占全了!我若能像老伯这样,在这世外桃源无忧无虑的过日子,此生就无憾了!”

“哈哈,小兄弟,老朽也不过是砍柴种地为生,闲暇的时间钓钓鱼,胡乱读几本书,打发时间罢了。”老者摇摇头道:“小兄弟,你还年轻,年轻人就应该建功立业,有一番作为。等你年纪大了,再过老朽这样的生活不迟啊。”

慕容燕云这才想起与老者还未互报姓名,忙有些歉意的说道:“老伯,刚才事情紧急,晚辈一时间忘了问您的姓名。”

“年轻时别人都叫我阿燮,小兄弟叫我燮老伯便是。你叫什么呀?”

慕容燕云答道:“晚辈复姓慕容,双名燕云二字。”

老者好奇道:“你姓慕容啊!不知是哪支慕容?”

慕容燕云道:“晚辈先祖是慕容皝,家父名唤慕容邦。”

“哈哈哈……”老人笑了几声,“这倒巧了,那这两幅画小兄弟一定要看看。”他说着指了指墙上的两幅古画。

“燮老伯,不知是什么画?”慕容燕云好奇的看向左边那幅画。画中是两方军队在冰面上交战,其中一个似君主模样的人,骑着白马,手持宝剑,身披黄袍,带领将士英勇地踏冰而行,斩将夺旗。另一方则是在一个骑着黑马,左手持剑,身着蓝衣,头戴虎头帅盔的将军指挥下,仓促应战。他的部下非死即降,极是狼狈。画中的风雪被描绘得极为形象,每一道劲风看上去都如宝剑般锋利,好像在协同黄袍君主的大军共同作战。

“这是你先祖慕容皝踏冰攻打辽东公慕容仁的画像。”老者笑道,“哈哈,当年我与你祖辈慕容原交情甚厚,今日你又鬼使神差逃难至此,看来老朽与慕容氏倒还真有缘分。”

慕容燕云道:“慕容原正是在下的祖父。”转而感慨道:“先祖当年的壮举实在神勇,渤海一战令慕容一族至今仍觉振奋不已啊!”慕容燕云发完感慨后才发现,如今金陵慕容只剩下他一人,不禁长叹一声。

老者不知慕容燕云为何脸上突然有了浓重的悲哀,于是问道:“小兄弟,怎么了,不舒服吗?”

慕容燕云叹气道:“不瞒老伯,如今金陵慕容只剩我一人了。”

老者关切地问道:“老友慕容原不在了?他的儿子慕容邦和儿媳幽芳兰也不在了?”

慕容燕云悲伤地道:“老伯,我祖父去世多年了,我连他的面儿都没见过。前些日子家父、家母也都不在了。”

老者叹了口气,“我已多年未见老友慕容原了,未料二十年前一别,竟成永诀!”随后又道,“你父母是如何过世的,不知是否方便告诉老伯?”

慕容燕云想起父母,泪水又在眼中打起转来,“老伯,我父母被神龙派的慕容平州和赵匡胤等人害死了。”

“实在可怜……”老者动容道,心想,“早知赵匡胤杀了老友慕容原的后人,方才我就该杀了赵弘殷,替老友报仇!”

慕容燕云不想再提这些伤心事,便看向另一幅画。只见画上有一处山坡,一位年轻将军和他的部队被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而坡上乘胜追击的军队都打着魏国的旗号。

“这是你慕容氏另一位先祖,在参合坡全军覆没的画像,也是当年你祖父送的。我曾答应他,以后如果遇到慕容氏的有缘人,便把这两幅画交还。今日既然你来了,老伯就把这两幅画送与你。”说着就要把画摘下来。

慕容燕云忙道:“老伯,这画虽好,可它跟随老伯多年,也算老伯的收藏了,晚辈不好拿走。等老伯百年后,我若还活在世上,自会再次登门,取走古画。”

老者笑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几年好活,不过早一日晚一日罢了。既然小兄弟不肯此时取走,老伯就再替你保管几年。”

老者说着便去灶台做了晚饭,饭后两人又谈了些古往今来的奇闻异事,不觉已到三更。老者打算让慕容燕云睡自己的木床,慕容燕云却执意不肯,老者只好抱了几抱蒿草铺在地上,让慕容燕云睡在上面。

第二天一早慕容燕云吃过早饭,便与老者辞别。

老者道:“小兄弟,如果没找到段保隆,便回来与我过一段渔樵耕读的日子吧。”

慕容燕云笑着点头,随后向义宁方向行去。

一路上慕容燕云在心中盘算着如何与段保隆相处,如何让他教自己武功,如何为父母报仇。他本以为到了义宁后,想寻找段宝隆应非难事,可结果却让慕容燕云不敢相信。城中大多数人竟不知道有段保隆这个人,还有一些老人说段保隆已经去世多年了。慕容燕云大失所望,只得在义宁住了一夜,第二天又回到老者的桃源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