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程轶的声音，许舟予稍稍抬头，眼睛微微睁大，与宋亚轩对视上。
而桌上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聚在他们两人身上。
空气中仿佛有尴尬在交汇。
程轶又确认了一遍：“许同学，这是我给你的那瓶吗。”
许舟予保持着微笑，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回复。
宋亚轩也没吭声，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清明明的，仿佛在等她的回答。
许舟予有种想掀开地板钻进去的冲动。真的太尴尬了。
真的。
宋亚轩拿的时候她也没想那么多，而且她也没觉得很渴，所以也不是很在意。但是没想到的是，程轶还挺介意的。
“是不是误会了？”冯逸辰适时转移了话题，“可能是路上买的吧，轩儿哥就喜欢喝这些。”
喜欢喝营养快线的轩儿哥依旧淡定，一动不动地看着许舟予。
“是吗？”
程轶并不是很相信。
糟糕。
许舟予垂下眼睫，掩饰住自己的紧张和心虚，暗暗组织好语言该怎么回答程轶。可就在这时，沉默已久的宋亚轩突然开了口：
“怎么了？”
一句反问‘怎么了’让许舟予差点一个趔趄就从板凳上摔下去。
怎么听怎么觉得语气还挺拽的。
程轶笑了笑，心里应该也差不多都明白了，说了一句意有所指的话：“如果宋同学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买的。”
害怕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许舟予适时开口，温声道：
“程轶，你送我的那瓶我在来的路上就喝完了。他这瓶是他看到我喝才买的。”
听到她的解释，程轶没再说什么。
宋亚轩抬眸望向程轶的方向，“他为什么要送你这个？”
宋亚轩声音有点儿小，许舟予一开始没听清楚，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啊…”许舟予想了想，“我教他写数学，他就买了瓶水感谢我。”
许舟予不敢太明显，和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没转过去，所以两人说悄悄话也没人注意到。
但是宋亚轩没再说话。
他似乎并不是很想说话。
许舟予低头继续闷声吃菜。
这段小小的插曲很快结束，桌面上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一片。
……
-
吃完饭是八点半，大家互相打了声招呼便回了各自的家。
许舟予家从洪崖洞坐车回去只需要半个小时，现在时间还不算很晚。
许舟予决定如果没有公交车的话就打出租车。
走出火锅店，一阵凉风迎面吹来，吹在皮肤上却让人觉得闷得紧。
“许舟予。”
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许舟予循声看去，是程轶。
大约猜到他要问什么，许舟予先开口道：“今天的事情，对不起。”
“没关系。”
程轶语气随意，“我也没放在心上，当时就挺诧异的才问了问。”
许舟予点点头：“那我先走了，下周见。”
“那个，”他叫住她，“你自己一个人回家吗？”
“嗯。”许舟予猜出接下来程轶会说什么。
“我送你吧，时间挺晚的了，你一个人也不安全。”程轶提议道，等许舟予的回答。
其实，许舟予对是不是一个人回去并不在意，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谢谢你。我回去不用很久的，一会儿就到了。”
“好吧，再见，”
许舟予勾唇回以一个微笑。
她刚才看见了程轶神情里的黯淡。那些她从未意识到过的，有点荒唐的想法在心头中浮现。
许舟予没再回头。
…
走到车站的时候，许舟予看见了宋亚轩。他没和冯逸辰在一起。
宋亚轩看见他，朝她招了招手。
“许宇宙，考虑周末就出来和我们打篮球吗？”
许舟予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什么？”
他眼睛是弯弯的月牙状，笑得有点欠，“从火锅店到这里你走了足足十五分钟。”
哦，含沙射影的说她腿短呢。
“刚才程轶找我有点事，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不过，许舟予没太放在心上。
听到她的话后，宋亚轩皱了皱眉。
许舟予亲眼目睹他从刚才乐呵呵的样子到一下收回笑的全程。
过程很短，不过前后两秒。
“他以前和你是同桌吧。”宋亚轩对程轶的印象很模糊。
“嗯。”许舟予又有了刚才那种不适感，从吃完火锅后就不舒服，心里闷得慌。
程轶叫住她说了那些话之后，一阵密密麻麻的不适便更强烈了些。或许是吃坏了肚子，或许是她不太习惯别人突然的示好，微微有些抵触心理。而她向来也是足够冷静的，没表现出什么异样来。
忽而，宋亚轩说道：“其实我知道那瓶水是他买给你的。”
许舟予乐了：“知道你还要？”
“不也挺好喝的吗？”他说话的时候双眸注视着她，神情淡淡的，“以后你想还我零食的话，就送我这个，最好多送点儿。”
其实，宋亚轩的眉眼生得极为好看。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眼尾的弧度上扬，笑容明媚而夺目。
也正因如此，让许舟予一直以为他是个温柔没有脾气的人。
但此时他没有笑，加上他却是一副对任何事情都无所谓的模样，冷然的神情里带了锋芒。许舟予能感觉到他有些生气。
不是那种很直接强烈的怒意，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压迫，让人心口闷闷的。
这一瞬间。
许舟予有了种宋亚轩下一秒就要对程轶进行嘲讽的感觉，就在许舟予以为他会说一些冷嘲热讽的话的时候，他说的却是：
“程轶人很聪明，学习挺好的。”
宋亚轩声音顿了顿，“尤其是数学。”
许舟予：“……”
宋亚轩观察着她的反应。
过了会儿，许舟予出声：“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呀？”
“没有。以前李老师和我聊天的时候提过一点，说他已经把初二的内容提前学完了。”
许舟予拢了拢校服外套，温凉却带着闷意的风吹在身上实在让人不舒服。她缓了缓，忍住心头翻涌得更加剧烈的不适感。
“啊，那我还挺幸运的，能给学霸辅导数学。”许舟予收回视线，正想顺势把这个话题带走，却听见身旁的人笑了一声。
那是一道声线极为低的嗤笑。
彼时，公共汽车来了。
“快走吧。”宋亚轩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公共汽车的到来拯救了许舟予，她刚迈出一步胃里就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临了上车前，她转身向他挥手说再见。
她学了学冯逸辰平时的样子，努力扬起笑容：“轩儿哥，下周见。”
站牌前的少年也向她挥了挥手，下巴微扬，唇角弯起温和的弧度。肤色被灯光照得冷白，姿势有点懒懒的。隔着车窗的玻璃，许舟予看见他朝自己说了句——
“下周见。”
最后几个字是他一贯爱叫自己的昵称。
许舟予辨别出来。
是小洪荒。
宇宙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