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养成

春秋，齐国，临水而建的泮宫。

整座泮宫有小三层，朝北而建，南面的建筑深入一个半环形水池，池畔边稀松有意境地植栽了些垂柳，摆放了些歇脚奇石，水池里除了飘在水面上的几片浅绿荷叶同点点粉嫩荷花外，整池池水碧绿碧绿的，若从三楼泮宫看下，这半环状的绿色池水就如玉壁之半，玉质清透温润，有种沉静和平的氛围，这样的环境真真正正适合教育国家的精英，天下的栋梁。

第一层的小学里坐着二十来个贵族子弟，男男女女皆有，约莫十二、三到十七八、九皆有，男孩子各各面貌清朗俊毅，身材修长强健，气质体面自信，却无骄纵桀骜之气，眼中尽闪自制的炯炯精光，女孩子无论年纪，更是各各面容姣好，皆属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流，绝对都称得上当代美人，体质却不娇弱，身材健美秾纤合度，气质高贵典雅，却又透着活泼慧黠。

众人聚精会神地听着前方老师授业，无论男女，这堂上的是凯旋献俘之礼，一众子弟听得出神，怀揣着兴奋之情面颊红润，彷佛就像自己历经血脉贲张的艰难战事，最终建功立业打败强敌，携一帮敌方兵卒将领而归，准备在百姓欢呼声中，将擒获的俘虏献给君上，贵族子弟们牢牢地将老师的解说一次就记住，这毕竟是不久的将来自己一定会用上的。

老师解说完毕后，目光巡视看了看席上的子弟们，点了两人说道，「姜翌、仲姜，你俩上前来演示练习，给大家做个示范。」

老师挑人也是有深意的，只见一十四左右男孩出列，步伐稳健透着英勇之气，另一位则是一十八左右女孩也不犹豫地走向前，身姿柔美目光坚定，有着英风飒飒之貌，两人在前台先对老师行礼作势，之后对视一笑便开始演绎献俘之礼，只见两堂姐弟从容不迫又一丝不苟地操作着老师适才的教导，一气呵成没有迟疑，台下的学子们都报以热烈的掌声予以鼓励赞赏。

其实这堂上的二十来个贵族子弟都是堂表兄弟姊妹，都是齐国国君齐僖公的子女，以及兄弟姊妹的子女，再者就是再外围一层的亲近亲族中，出类拔萃、精挑细选忠于王室的子弟后辈，齐僖公极为重视子弟们的培养与教育，他清楚明白这些养成的优秀人才就是他齐国最大的资产，将给齐国带来其他诸侯国无可比拟的优势与发挥，因此齐僖公运用了所费不赀的资源来培植他们，将来都会给齐国带来巨大回报。

「这堂凯旋献俘之礼便上到这里，有问题的再同我讨论，上周讲解的师旅狱讼的政务之术有疑问吗?若是没有，可以先准备准备，我们将讲习车马器械，可以准备些平时驾驭修缮时碰上的问题，课堂上讨论，这堂就上到这边。」老师在台前说道。

众贵族子弟齐齐从席上起身，对老师恭敬地行礼作揖，感谢老师的教导。

这谢师礼甫一结束，身子都还来不及站直，就听到在泮宫二层上大学之课的太子与兄弟们的吆喝声，这几位青年约莫二十五岁上下，仪表更是比一层的堂表弟们出众，彷佛天神天将下凡，从泮宫二层走下，在课堂外招呼喊道，「文姜、宣姜、仲姜一起上射礼课去了。」

一群齐僖公的子女们，有太子、几个兄弟、文姜、宣姜等都是，而仲姜与弟弟则是齐僖公的侄子侄女，但齐僖公将仲姜他们视如己出，堂兄姐们也是，大家关系特别亲近，自小一起长大，一同吃穿，没有分别差异，感情也特别好。

泮宫前的道上，对面栽种了一整片参天巨木，沿着道绕过这一片浓密茂盛的树林，就是宫内的射箭场，多是给君后与其子女平日射箭的练习场，其他课堂上的贵族子弟则是在宫外的射箭场习射礼，若没有这片密不可透的树林，其实宫内射箭场就在泮宫对面，过个道就是。

宣姜、文姜、仲姜赶紧步出堂室，追上哥哥们的脚步，一同有说有笑地去上射礼课，射礼是极为重要的一门课，除了它有授猎杀敌的实际用处外，最重要的是「有礼」和「观德行」的意义，与人射箭时要合乎礼仪，进退周旋要遵循礼度，同时可藉射箭活动观察一个人的品性德行，内在心志是否中正，外在体态是否正直，是否能不断自我检讨调校自身缺失，如此才能稳固精准地掌握把持弓矢，把箭射得好，因此射箭活动能看出才德兼备之人，而只有才德兼备之人，才能参与祭祀，为一国之菁英栋梁，这也是齐僖公特别看重齐国王室子弟射礼教育的原因。

「二哥今日可有把握，不致饮酒离场?」文姜打趣哥哥说道。

「我可苦练了好些时日，今日我必多中辞爵，让其他兄弟妹妹们有机会好好品品这香醇的琼浆玉液。」吕纠颇有把握地说道。

「那不一定，先别说这么早，我看这酒爵必然还是在二弟桌前的。」太子诸儿也打趣说道。

「今日若还是我便再加一酒爵，大哥拭目以待，弟弟妹妹们注意啦。」吕纠拍胸脯回道。

「好，今日输者加罚。」三弟吕小白也应道。

「好。」仲姜的弟弟吕无知立刻响应年龄较近常玩在一起的吕小白说道。

「好。」宣姜、仲姜也连声应道。

「真要加罚吗?」这下反倒是文姜有些不情愿了。

太子与其他兄长们自是拿起二石的弓矢拉动热身起来，三位妹妹也毫不扭捏地执起拉力较小的弓练练手，一阵严肃比拼后，文姜当真以一箭之失饮恨。

「文姜妹妹，二哥这下有礼了。」吕纠作势辞爵，将两尊酒爵放到文姜面前。

「喝就喝。」文姜将爵高高举起豪迈饮下。

「妳别带酒气回课堂上去，大哥帮妳一杯。」太子诸儿说罢便将另一爵饮下。

「谢谢大哥。」文姜也有礼道。

「妳们三个回头上课去吧。」太子诸儿说道。

「是的，太子哥哥。」三位妹妹齐声说道便一同退下了，回头缓步走回泮宫，直接登上了泮宫三层。

泮宫一层是给人数较多的小学，二层是人数少了许多的大学，三层则是专为特殊课程之上课场所，今日泮宫三层的课只有文姜、宣姜、仲姜三位王室适龄之女是学生。

文姜今年十九，宣姜、仲姜十八，都将届适婚年龄，这堂课教的便是春秋七十一个诸侯国间的背景，地理位置，利害关系，各诸侯国国君、太子、公子的嫁娶姻亲关系，姻亲的利害关系，唯有熟知这些错综复杂的牵牵连连，文姜、宣姜、仲姜才能像其他贵族子弟一般，保卫齐国贡献齐国，是的，王室贵女们终究是要出嫁，通婚联姻其他诸侯国，作为齐国最前缘最核心的侦查之臣，负责将各诸侯国第一手的机密信息传回齐国，并在各诸侯国执行齐国国君的任务使命，操纵各诸侯国国情政事，以使母国齐国利益最大。

前段时间齐僖公其实已帮文姜选定联姻之国，打算将文姜嫁予郑国太子姬忽，太子姬忽曾奉父命协助齐国抵御北戎有功，郑国也是一强大大国，地理位置关键优越，位于中土所有诸侯国之中心，齐僖公相当看好太子姬忽，想要拉拢年轻有为英武威猛的郑国太子，却没想到太子姬忽竟然婉拒了当今天下第一美人文姜，也婉拒了一个强有力的外戚势力支持自己，太子姬忽的原因是齐国太强大，不是郑国适合的配偶，拒绝强强连手。

文姜拥有倾城倾国的美貌，天下知名，同时她又有智慧才情，是不可多得才貌双全的一代美人，齐僖公很快地锁定了另一个联姻之国，就在齐国西南的鲁国，鲁国是齐国临界的第一大国，文姜将嫁与鲁国国君鲁桓公，齐僖公打的算盘是渗入鲁国王室，以外孙牵制拢络鲁国，之后循机会蚕食鲸吞这齐国旁的第一大威胁，再不过半年文姜便要出嫁了。

而宣姜则被父亲齐僖公许配给卫国太子公子伋，姬伋，卫国也是位于中土的强国，郑国附近，领土就在前商朝王都大商邑，宣姜也是位毫不逊于姐姐文姜的一代佳人，齐僖公的手最终还是伸到了中心之地。

现下台前的老师正讲道鲁国的背景与其他诸侯国的姻亲关系，文姜自是仔细听着，宣姜也不敢懈怠，而仲姜听着听着却出神了，仲姜心里想着王伯齐僖公会将她嫁与何国何人呢?会像宣姜姐姐远离家园吗?还是像文姜姐姐就挨在家园旁?是嫁一个国君老头?还是一位英挺太子?或是有为公子?她的命运会是如何?其实仲姜都不想，若是能选择，她只想嫁给一个平凡的卖玉商人，这样就能每日玩赏她最钟情的美玉。

宣姜轻轻拍了下仲姜的膝头，小声说道，「小妮子在发什么呆?在想哪一个情郎?」

「我才没有，别乱说。」仲姜小声抗议道。

「没有最好，我们都是有任务的，可不能胡思乱想了。」文姜也轻声劝她。

宣姜突然说道，「仲姜妹妹可注意听，老师现在说道妳的了。」

仲姜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坐直身子，聚精会神的听着，结果老师说了下课，还摇了摇头离开了课室，文姜、宣姜被逗乐了的哈哈一笑。

「两位姐姐又玩笑我。」仲姜撒娇地说道，追着文姜、宣姜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