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脸上被砸了好几棍,他们想把我打残、弄瞎,让我永远也爬不出来,但又要确保我婚后三天不死。
那些冰冷的手无情地把我丢回棺材,把我和新郎钉在了一起。
新郎早就“死”过很多次,但其实他和我是同类人,他无论死去多少次,都会一次次地醒过来,然后被一次次地杀死,配婚,直到灵魂已千疮百孔再也无法连接。
这时的他,已经经历了太多,他现在醒来所花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长到身体已经开始腐烂。
顶多再有个两次,他就会身体连着灵魂都一起腐烂。
我因剧烈的疼痛昏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四肢软了下来,也渐渐变得灵活,他已经弄破了棺材,正背着我快速跑着。
他身上的霉并没有消失,我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压抑、腐烂的气味。
我们是被安置在村后的后山口的,他背着我极力向村中心跑,妄图跑出村子,因为这里是从后山出村的唯一路途。
渐渐地,我完全清醒过来,身上的剧痛依旧还在,但对于他身上有腐烂气味这一点,我错怪他了,因为,整个村子,每个角落都无不散发着这种压抑腐烂的气味。
灰暗,沉闷,窒息。
这要换成我写作文,我会说:就像在密闭空间里有人放了个闷了很久,很臭的屁,多呼吸一口,我都觉得我该多吸点硫酸消毒。
这里没有动植物,房子千篇一律,略显破败,都有一股子沉重和一眼看上去就是鬼住的地方的即视感。
看他们的状态也不像手里会有什么值钱东西的样子,但无一例外,全部门窗禁闭,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灰白黑,除了杂乱的脚步声,再听不到其他声响,看起来就像他们都不会吃饭和说话。
脚步声穷追不舍,我回头看去,发现拿着各式“武器”穷追不穷的村民越来越多,他们跑步的姿势真的很扭曲诡异,像丧尸。身体甚至还没有这个鬼新郎灵活,也不像电视剧里那样,嘴里喊什么“站住别跑”,就只是很默契地都瞪着干巴巴的大眼睛,眼也不眨地追赶,只看咱,甚至连路都不看。
很好,专心致志,精神可嘉。
最后我们还是在村门口被抓住了,因为出了村后障碍物就变得多了,路也不好走了,何况他还背着一个我,那只被我扔掉的手臂也没接回去。
我们这次被抓住后被打得很惨,他们留了我一命,眼看还有一口气,这口气咽下去可能就真死了。
意识完全无法掌控,我感受不到我的四肢如何摆动了,这时候,人群后传来脚步声,缓慢的,匀速的。
不同于追赶殴打我们的那些人,她发出的并不大,但似乎很有震慑力,她的出现让其他人都冷静了下来,团团围住我们的人慢慢让开了一条路,让她走到我的面前。
这个姗姗来迟的人往我嘴里塞了一颗药丸,这些果然是穷鬼!也没口水,直接用手指把药丸往喉咙里推,然后使严实住了我的口鼻,看我慢慢翻出白眼才放开我。
我如获新生,就这么猛地吸一口气,一咽,卡喉咙管的药丸就这么顺下去了。
全程没有人说话,新郎大概是太久没开口生疏,而我,好像是个哑巴。
后来,我好发烧了,只记得脑子很乱,我和新郎被绑在一起又关进棺材里,再然后,视线完全被阻隔,耳边全是“咚-咚-咚-”震耳欲聋的敲击声,身下的**板都在震动。
回忆结束了。
新娘坐在床边,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我回过神来后转头去看她,她正抬头来看我,和她对视的刹那,我心脏不受控制地颤动,最后是我先打了退堂鼓,移开视线低下了头。
她也犟,坐着就不动,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开口,之前不是没遇过古怪的事,但这么诡异的还是第一次,那些皮毛小事,几张符、顶多用周末就能解决,而且罗越还时刻守在我的身边。
这一次不同,她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也没表现出是有什么遗憾,而那个鬼村一定还在,罗越又被他那边的事缠了身。
她死在那里,答案也在那里,我如果要帮她做点什么,那一定是要亲自去那个村子才能施展,这件事一两天解决不了,最主要的是,搞不好,会死。
可不去的话,就等于我分明知情,却要放任那个很可能继续害人的鬼村为非作歹,放任几十年间被杀害之人的灵魂被困在鬼村哭泣。
“对不起……我可能帮不了你。”我两只手死死拽着被子,不敢抬头看她,可我知道,她一定在看着我。
我内心持续痛苦挣扎,有那么多和我同类的人,这事不一定要我去做对吧,也行那个村已经不存在了对吧。
罗越反复跟我强调万事一点要先保全自己的小命,不然自己都成了孤魂野鬼,那谁来救我呢。
可是,要她慢慢寻找有能力帮她的,要她一遍遍回忆,一遍遍解开伤疤把鲜血淋漓的过往给别人看?在寻找的这段时间里万一又有人遇害……
我使劲摇了摇头,再看她她依旧是和我对视,单是看着,可能纯粹地想用眼神劝服我。
她不像其他鬼那样一不顺心就生气伤人,眼里没有任何波折,就只是单纯地盯,像冷静,也像绝望。
“姐!”周毅推开门闯了进来。
她坐在原处低下了头。
她没有重量,周毅察觉不到任何异样,径直在她身旁坐下了,“你怎么还赖床啊!我连饭都做好了你还不起床。”
我看着周毅身上还没解下的淡紫色花边围裙,笑着揉揉他蓬松的头发:“好~辛苦你了,我换身衣服马上过来。”
周毅用脑袋拱了拱我的手心,笑着起身走了。
对于她的无动于衷,我选择无视,但最后打开房间门出去的时候,感觉到那穷追不舍的目光,如芒在背,我无法无视,我说:“我今天要带我弟弟出去玩,没空。”
最后我带着周毅去了电玩城,他是真的喜欢这些,我俩一直在这里泡到下午天上开始飘小雨才回家,我们赶在雨势变大之前到了家,俩人都只是额前刘海湿了一点。
我没想到她还在,推开门的时候见她站在窗边默默看我,屋里已经暗了下来,没开灯,而站在较亮窗边的她,呈半透明的状态。
身上的嫁衣、血迹都是红色,却没有任何影子或散射的光证明她的存在,她就这么孑然一身。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一种和无畏无惧的淡然和执着的坚持。
我叹了口气尽力不去看她:“你可以暂时离开这里吗,晚上你留在这里,我会害怕。”
她听完默默消失了,还挺有礼貌。
我走到窗边,她果然站在院子一角,面向外面大街,一动不动。遇见她,我把前十几年没叹的气都叹出来了。
夜晚,一声炸雷响起,我立马惊醒,眼见闪电一瞬间让整个房间明亮又黑暗,我扯过被子蒙住了头,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我害怕打雷。
特别是午夜的响雷和闪电,总会让我想起六年前那个绝望的夜晚。
可闷在被子里解决不了什么,雷声依旧传进耳朵,而被窝里稀薄的空气很快让我喘不上气,更让我回忆起那种窒息的痛苦。
我尽力把自己缩到最小一团,禁闭着眼睛开始咬食指关节。
就是这个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把我捞了起来,手的主人把我抱在怀里,一只手放在我的头顶,一只手不停轻拍我的后背。
他的声音很温柔,自己听还有一点慌张,一遍遍耐心地说着:“别害怕,我来了。”
是罗越,七年前,我们相遇时,我从没想过会从相看两厌到逐渐依赖,因为体质特殊,很多事我从没法告诉父母。
在某种意义上,他甚至比我父母更深刻地见证了我这七年来的成长,更无保留地给予了我这七年来的陪伴。
“别咬了,我在呢,别怕,别怕……”我靠在他的颈窝处,心底所有的不安都一扫而空。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罗越还抱着我。平时早就习惯了他来无影去无踪的也没仔细看,第一次见面印象还不好,现在这样近距离看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帅啊。
“帅吗。”我正盯着他的下巴出神,因为他的下颚线是我心动的款,却没注意他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我有紧张那么一瞬,但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取而代之的是想逗他的兴趣。
我笑着说很帅,食指从他的下巴,到喉结,一直画了下去,看见他身体突然紧绷起来,我满意地抽身下了床。
我刚打开门,看见周毅身上裹着小被单团在沙发里,眼睛紧巴巴盯着窗外。
“你干嘛呢?”
周毅偏过头比了一个“嘘”的动作,却没分给我半分的眼神,压低了声音:“姐,院子那儿有个怪人,我早上一起来就看见她蹲那儿了,穿得稀奇古怪的,一动也不动。”
我想外看去,是那个鬼新娘,我顿时慌起来:“周毅,你看见谁了?”
“就那个女的啊,一直蹲在那儿,周围草地都染成红的了,我喊她她也不理我,好诡异,我都不敢出去看。”
“你今天早上才看见的?”
周毅听我这么问也激灵起来:“那她不是今天早上出现的吗?”
我摇头说不是:“我是想问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万一是昨晚来的而你我都没发现才有大问题,别管他,也许她就是歇歇呢。”
周毅点点头,头上的呆毛跟着晃动。
我把他身上的被单拉开把他拽起来:“你盯着人家看干嘛啊,我饿了,给我做饭去。”
周毅瘪瘪嘴去了厨房,我急忙回了房间。
周毅就坐在床上看书,我去到窗边敲了几下玻璃,蹲着的新娘立马回过头来看我,我朝她勾勾手指,她睁大了眼睛,立马出现在我面前,可进了屋看见罗越坐床上又退远了几步。
我拉一把椅子面对她坐在床头处:“行了,他又不吃你,这一晚上要不是他散出的鬼气滋养,你还没这么精神呢,说吧,你的名字。”
她摇头。
“忘了?”她电头。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去找那个村子,让后放了你们?”她点头。
罗越放下了书:“你真的要去?”
“没办法,你知道我真的很难说服自己不管。”
“不行。”罗越皱起了眉。
“我说行就行,”见罗越的脸很臭,我叹了一口气,“其实,我知道那里一定很危险,处理死人的事和处理该死的活人的事危险系数不能比,但我下定决心,其实也要多亏了你。
我害怕无助的时候有个人保护我,我真的很开心,你让我有了希望,不再那么无力。
所以我也希望,别人害怕无助的时候,我能尽我所能地去提供帮助,哪怕一点点,我不能再容忍我自己袖手旁观,那样也许是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但是我一点也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