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是我们的父辈

——献给诗人艾梅·塞泽尔[16]

昨晚我想到了艾梅·塞泽尔,想到了一个令人尊敬的人。

昨晚我想到了所有返乡的人,

他们忧伤的目光充满着期待。

艾梅·塞泽尔,我真的不知道,这条回乡的道路究竟有多长?

但是我却知道,我们必须回去,

无论路途是多么遥远!

艾梅·塞泽尔,我已经在你黑色的意识里看见了,

你对于这个世界的悲悯之情。

因为凡是亲近过你的灵魂,看见过你的泪眼的生命个体,

无论他们是黑种人、白种人还是黄种人,

都会相信你全部的诗歌,就是一个种族离去和归来的记忆。

艾梅·塞泽尔,非洲的饥饿直到今天还张着绝望的嘴。我曾经相信过上帝的公平,然而在这个星球上,

还生活着许许多多不幸的人,

公平和正义却从未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艾梅·塞泽尔,因为你我想到了我们彝人的先辈和故土,

想到了一望无际的群山和一条条深沉的河流。

还有那些瓦板屋。成群的牛羊。睁大眼睛的儿童。

原谅我,到如今我才知道,在逝去的先辈面前,

我们的生存智慧已经退化,我们的梦想

早已消失在所谓文明的天空。

毕阿史拉则的语言在陌生钢铁和水泥的季节里临界死亡。

而我们离出发的地点已经越来越远。

是的,艾梅·塞泽尔,我为我的父辈而骄傲。

因为他们还在童年的时候,就能熟背古老的

格言和劝解部族纷争的谚语。

他们的眼睛像鹰一样犀利。

他们自信的目光却又像湖泊一样平静。

他们的女人是最矜持的女人,每一圈朵洛荷舞[17]的身姿,

都能让大地滚动着白银的光辉。

那是我们的父辈:喜欢锃亮的快枪,

珍爱达里阿宗[18]那样的骏马,相信神圣的传统,坚信祖先的力量,

那无与伦比讲述故事的能力,来自部族千百年仪式的召唤。

他们热爱生命,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怕死亡。

是的,艾梅·塞泽尔,我的父辈从未失去过对身份和价值的认同。

他们同样为自己的祖先充满着自豪。因为在他们口诵的家谱上,

已经记载着无数智者和德古[19]的名字。

他们赤着脚。像豹子一样敏捷。具备羚羊的速度。

在征战的时候,他们跳跃于茫茫的群山和峡谷。

那麂子般的触觉,能穿透黎明前的雾霭。

他们是鹰和虎豹的儿子。

站在那高高的山顶,他们头上的英雄结[20],就是一束燃烧的火焰。

是盐和看不见的山风塑造了矫健的形体。他们从诞生之日起,

就把自由和尊严埋进了自己的骨骼。他们是彝人在自己独有的创造史诗的时代之后,

留存下来的、最后的、伟大的自然之子和英雄的化身。

艾梅·塞泽尔,你没有死去,你的背影仍然在返乡的道路上前行。

你不会孤独。与你同行的是这个世界上成千上万的返乡人和那些永远渴望故土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