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潜几米后,殊守沉眼色一寒,看到了刚才要造反的那几个猛兽。
他收起困阴伞,伞尖直对着一只猛兽的脖颈刺去,猛兽蹬了几下腿就不动了。
其它三只猛兽见状,四处逃窜,殊守沉追向其中一只,挥伞打在了猛兽的背部,那畜生竟然回身向殊守沉张开大嘴,殊守沉一眼便认出,这正是拖南风下水的那只!
殊守沉侧身躲过,伞一撑,消失在猛兽的视线中,猛兽顿时慌了神,对着周围张牙舞爪着。
殊守沉慢慢靠近,突然在猛兽正面收起了困阴伞。猛兽一惊,一时间竟然忘了反击。殊守沉快速游到其身侧,扒着猛兽的脸和肩胛骨,狠狠咬在了它的脖子上。
猛兽挥着爪子拼命反抗,殊守沉生拉硬拽的撕咬,心中暗骂,没想到这招用在有皮毛的猛兽身上,这么费牙!
旁边的几只猛兽看呆了,它们不懂,殊守沉明明可以用“妖术”秒杀,现在又是在发什么疯?
片刻后,殊守沉一发狠,终于咬断了猛兽的颈动脉。眼看它身子渐渐变软,没一会儿就沉了下去。
殊守沉抬起眼,那一瞬间差点笑出来——两只他之前就看好,想带回笑林的猛兽,竟然各叼着一只先前逃脱的猛兽尸体,狗爬式的向殊守沉游过来。
殊守沉摸了摸它们的头,一只长得像老虎,一只长得像雄狮,眼下这般谄媚主人的得意模样,却像极了糯米团子。看在它们如此实相,这两具尸体便打赏给它们了。
之后过了好些日子,南风都没有再来。从沉池边的那些谷人口中得知,近段时间晁之扬一直南征北战,似乎是打仗打上了瘾,一刻也不停歇。
“哎你可有听说,代信那老东西这几年四处奔走拉人入伙,扬言要八家联盟,把我们湿落谷端了!”一个谷人说道。
殊守沉动了动耳朵,师父要有行动了?他撑起伞,向岸上游去。
另一个回道,“这消息已经传了三年五载了,如今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看只是那老头在虚张声势罢了!”
“其实其他几大家也不傻,谁人不知,我们湿落谷是何等实力啊!那笑林除了念念经,超度几个孤魂野鬼,还能做甚?他们若真为了笑林联盟,与之为伍,不就等同于与湿落谷为敌?”
另一个人四处张望一圈,小声道,“你还不知情吗,我们湿落谷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你可知我们谷主为何四处征战讨伐?”
谷人不解,“我们谷主历来好战,这有何不妥?”
那人“啧”一声,“肤浅了吧!以前好战是羽翼丰满,雄霸四方!说白了,就是仗着水尸,到处耍威风,扩土地!现在好战是羽翼折损,恫疑虚喝!再说白点,就是生怕别人知道自己外强中干,给湿落谷造假势呢!”
谷人瞪着眼睛,“此话当真?”
“你想想看,我们湿落谷是靠什么壮大的?”那人指了指沉池,“曾经是长年秋收,如今是冬藏见底,老本都要吃干净了!”
谷人恍然大悟,“言之有理啊……倘若谷主突然不好战了,那其他几家一定会猜到我们谷中发生了变故,联盟对战极有可能一触即发。但眼下,谷主依旧保持原有气势,所以代信那边才一直不得进展!”
那人点头,“不过,依我看,局势不妙。”
“此话何意?”
“耗损每日剧增,这是看得到的,看不到的才是硬伤!眼下无论是湿落谷,还是我们谷主,都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那人又向前凑了凑,“你最近可还有见到丘官大人?”
谷人一愣,“对啊,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他之前都是时刻跟随在谷主身侧的,你可知丘官大人现在何处?
“我听说,他之前因向谷主进言停止征讨,并与笑林和解,结果就被谷主软禁起来了,为防止他跟当年殊守沉一样叛逃,还挑断了丘官大人的脚筋!”
“真有此事?”谷人惊讶不已,“丘官大人跟随谷主千年有余,怎可如此待之?”
“千年万年又如何?他们殊守沉曾经也世世代代效忠湿落谷,最后不还是出了一个叛徒?人心不一,人心各异,都要防!”
谷人附和,“所言极是啊……少谷主还是我们谷主的亲血脉呢,可如今也被严加看管起来,怕是多半跟他那次偷馍巴,要来拜祭殊守沉被谷主撞见有关吧?”
“那孩子也是执拗,殊守沉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如今这种局势,大家都巴巴的撇净跟叛徒的关系,他倒好,还上赶子贴!”
殊守沉皱眉听着,原来丘官大人和小鬼眼下处境如此艰难……但能确定的是,小鬼并没有告诉晁之扬,他发现了自己还活着的事。
殊守沉笑笑,第一次觉得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如此带劲!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洞穴外,几个谷人大叫着。
听声音很远,殊守沉侧耳细听——
“谷主可回来了?”
“何事惊扰?”
“丘官大人自缢了!”
殊守沉一惊,起身看向洞穴外。眼前这两个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湿里八搭,完全没有听到外面的骚乱。
这时,一个谷人跑进洞穴,喊着,“笑林和岳犹山打来了!快出去帮忙!”
殊守沉一听激动的不行,师父和夜芯终于来了!这老头可算是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祸害徒弟了!殊守沉正想出去帮忙,立时,沉池下忽然一阵躁动。
这些猛兽的耳朵也是极灵的,本身就都是奇珍异兽,再加上吃了好些人头,各个都有着些许人的神识。想必它们也知道,外来者犯,如果湿落谷失守,它们也不会落个好下场。
池面咕嘟咕嘟冒了几个泡,下一秒,殊守沉的那两个“忠臣”纷纷把头探出了水面。
殊守沉收起困阴伞,交代道,“回去好好守住沉池,蠢蠢欲动者,杀!”
两只猛兽得令后,仰头鸣叫一声,返回了沉池中。
“殊守沉!殊守沉救我!”是南风的声音。
殊守沉撑起困阴伞跑了出去,洞穴外的血腥味,不比沉池中清淡几分。
眼下一片乌烟瘴气,大雾弥漫,殊守沉透过浓雾,看到刀光剑影。从服饰分辨,最少有四五路人马,看来代信那张老脸,还真刷出了几分薄面。
饲人们四处逃窜,谷人见状直接丧心病狂的挥刀砍去。
殊守沉看了好久也没找到师父和夜芯,南风的叫声又出现了,殊守沉寻声而去。
一个身着蓝白两色长袍的男人,一手持着血剑,一手掐着南风的脖子,把他从地面提起,“小畜生,一剑了结你,未免太便宜你了,你就应该与你那个魔头老子一样,遭世人唾骂,遗臭千秋!”
殊守沉快步跑去,一把从那人手中夺下南风,抱着他跑向谷门外。南风搂着殊守沉的脖子,看着那个长袍男人一边挥散浓雾,一边手足无措的惊慌张望,全然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
南风小声嘀咕着,“蠢人!”
跑出谷门,殊守沉把南风放到地上,南风还是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
“放手。”殊守沉轻声道。
“你是殊守沉对吗?”南风不撒手,生怕像上次那样,一个回身,殊守沉就又消失了,“你跟我一起走吧!”
殊守沉拍拍南风,附耳道,“离开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殊守沉扯下南风的胳膊,折身而去。
“殊守沉!殊守沉!”南风哭喊着,“你别忘了我!”
殊守沉顿住脚步,回过头,看到南风哭花了脸,握着红球的小手,对着谷门内轻轻挥着。
殊守沉挥舞着困阴伞,冲进人群,伞尖直刺斩杀饲人的那些谷人的喉咙。
“小祸害!”
殊守沉猛地回头,看到由严站在他身后,殊守沉嘴一咧,笑的极灿烂,“您老人家舍得来接我了?”
由严走上前,二话不说,先给了殊守沉一脚,“几年不见,戾气变得这么重!”
殊守沉揉揉屁股,看了一圈,“夜芯呢?”
由严瞪着眼,“我走了,她再离开,笑林谁看?”由严快速的打量一遍殊守沉,见他无恙,舒了口气。
“笑林有什么好看的,谁还会去偷竹子?不过你这张老脸可以啊,这么多人看在你的面子上来救我!”殊守沉拉着师父往洞穴方向走,“师父跟我来,我给你介绍两个徒孙!”
“殊守沉!”晁之扬大叫一声。
只闻其声,未及见其人,忽然一记长刀劈下,殊守沉跟由严闪身躲过。
“孽畜!你胆敢屡次三番背叛本座!”晁之扬怒目,“本座今日,便送你去见你的同族!”
“你说见就见?”由严挡在殊守沉身前,“这事我不同意!”
晁之扬用长刀指向由严,“由严!我敬你为笑林之主,平日与世无争,渡魂行善。不曾想,你竟趁我不备,突袭犯进,杀我谷人无数,扰我地域清宁!此等下作不堪之行径,人人得而诛之!”
由严眨眨眼,对旁边的殊守沉说道,“小祸害,我总算知道你为何巧舌如簧,歪理邪说一把了!他如此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这让为师如何应对啊?”
“嘴说不过的话,就拿出真把式呗!师父,你在这忙你的,我先去看看你那两个徒孙!”殊守沉说罢,一溜烟儿的跑了。
一只外观酷似猎豹,脊椎骨突延,整个背部长着一排帆状物的猛兽,突然被甩出去洞穴,摔在殊守沉脚边,身上伤痕累累。
“怎么了怎么了?都上岸了?”殊守沉从它身上跨过,走进洞穴,瞬时愣住,“好家伙!里面比外面还热闹!”
眼下,几十只猛兽都已经从沉池里爬了出来,陆续还有不少在奋力登陆。
殊守沉的那两个跟班战斗力十足,一对五轻轻松松。它们看到主子来了,士气更强了,甩着头咆哮如雷。其中一只跑向沉池,起跳猛扑过去,瞬间把三个刚登陆的猛兽又推回沉池中。
殊守沉又使出了他的“妖术”,快速穿梭在猛兽群中,短短几秒,十几具尸体倒地。
众猛兽见状,纷纷停止进攻,向后退着,几乎都贴在了洞壁上。
两个跟班欲冲上前去,被殊守沉拦下,他将困阴伞收回背后,对眼前的猛兽说道,“你们原本,命不该如此,若非被强行带回湿落谷,说不定早已膝下承欢,当娘的当娘,当爹的当爹。”
猛兽们眼神晃动,似乎想起了多年前的事。
殊守沉继续道,“湿落谷制养水尸,四处掠夺侵占,剿杀生灵,我们殊守沉难辞其咎。你们为了生存,为了能重返陆地,为了可以摆脱困境,食人头,同类相残,也不算无辜。但眼下,如果你们肯迷途知返,有一个地方,可以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猛兽们抬起头,期待的看向殊守沉。
“你们如今模样,即便出了湿落谷,也不会被世人接受,殊守沉说道,“想跟我回笑林的,上前一步。”
猛兽们几经犹豫,原地踱步几下后,陆陆续续的向前迈步。
殊守沉点头,“好,那我们一起杀出去,踏平湿落谷,一起回家!”
“一个也不许离开!”代信站在洞穴口,剑尖向下,剑身浴血。白色长衫上也是血迹斑斑,看来刚刚在外杀的好生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