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守沉错愕,“他死了?”
许博点头,“村民们说……”
“村民?”
“对啊,那个膜消失后,村民一下都出现了。他们还说,他们刚才一直都在屋里,由长老家门前也没有什么玻璃膜。”许博拉拉殊守沉,心里没了底,“叔,我们昨晚确实遇到玻璃膜了吧?遇到了哈?应该不是梦游,是吧叔?”
殊守沉说道,“照照镜子。”
许博迷茫,“啊?照……照镜子?”
殊守沉看了一眼许博头上的那块淤青,昨晚的那一下,撞成傻子了?
“许博!”门外村民喊。
“来了来了!”许博转身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殊守沉看了去,“腿怎么了?”
“我这不是看你半天没出来嘛,急的我一脚就踹那玻璃膜上了,多亏我这一脚,玻璃膜一下就消失了!”许博傻笑道,“战损,光荣!”
“你们回去吧。”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站在门口,哑着嗓子,那声音就像喉咙里塞了一捆干柴。
殊守沉一看便知,她不是人类。脸色蜡黄,眼神空洞,表情呆滞,肢体僵硬,俨然一个提线木偶。
许博似乎一点都没有看出异常,回应着,“我们这就要回去了!”
殊守沉说道,“我不回去。”
许博回头看看殊守沉,“你不回去?为什么?”
“我要见由长老,我有话问他。”
许博拉拉殊守沉,小声道,“叔,由长老已经死了啊……”
殊守沉坚持着,“我要见尸体。”
许博立马嘘声,回身对那个女人说道,“由大婶,打扰这么长时间,我们就先走了,我……”
殊守沉说道,“你走,我不走。”
许博急道,“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一个人自己走啊!”
“尸体在哪?”殊守沉看向由大婶,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带路。”
由大婶一步一顿的走过来,肢体诡异的摆动着。即便这样,许博还是一脸常态的看着她。
由大婶膝盖突然一弯,许博立马上前去扶。
“别碰她!”殊守沉喊道。
许博没反应过来,还是一把接住了要倒下去的由大婶。在许博碰到她的那一刻,由大婶瞬间变成了一捆枯草。
许博吓得大叫一声,连忙把怀里的草扔掉,“稻草人!变,变稻草人了!这这这……见鬼了!”
殊守沉瞪着许博,恨的不行,先有破坏与油灯交谈,现又毁了可能带路找由长老的傀儡……这小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殊守沉转身离开。
许博一瘸一拐的跟着,“叔,你去哪?”
殊守沉步速未减,“安息岛。”
许博追着,“你走慢点,我陪你去!”
殊守沉冷言道,“不用。”
“叔,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许博悄悄瞄着殊守沉,怯声道,“我知道我没什么本事,在你眼里,肯定是一无是处……”
殊守沉回道,“你不是一无是处。”
许博对殊守沉突如其来的安慰,很是意外,“叔……”
殊守沉继续道,“你只是废物。”
许博茫然愣在原地,自言自语,“他……刚刚是不是骂我了?”
殊守沉已经走出好远,淡淡的回了一句,“他不是骂你,他是羞辱你。”
“叔,你等等我啊!哎!我越说你走得越快啊!要不你带着毛毛一起去,你要是丢安息岛里,我到时候怎么跟香香交代啊!”许博抱着残腿,叫着,“毛毛!毛毛你快陪我叔一起去,別跟着我了!快走!不用管我,放心!”
许博不知道,从殊守沉抬脚的那一刻,毛毛就已经扔下他,走在殊守沉的前面带路了。
自从踏进草丛,毛毛的步速就变慢了很多,摇头晃脑,东张西望,很不专心。
起初,殊守沉以为它是在等自己,直到毛毛开始围着殊守沉转圈,垂着头,还偷瞄着他……
殊守沉问道,“迷路了?”
毛毛原地踱步,头几乎耷拉到地面。
殊守沉蹙着眉,神驴都能在自家后院迷路,一定又是由长老搞的鬼。举目四望,这次的迷雾,的确比上次来时浓了许多。
殊守沉正想对毛毛说“没关系”,一转头,发现它已经悠哉的吃上草了。意外的是,它竟然真的可以吃到这些草。
毛毛用不上,就只能凭感觉了。接下来的路,殊守沉尽量朝着一个方向走下去,以免绕回原处。
天色渐渐暗下来,浓雾越来越重,可视范围已经不足一米。
殊守沉一路摸索,毛毛一路吃。他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下毛毛有没有跟上,早知道是这样,不如让这个累赘留在另一个累赘那了。
殊守沉回头交代一句,“跟紧。”
这时,毛毛忽然跑到殊守沉前面,对着十点钟方向扬下头,这个动作明显是在指路。殊守沉犯起了嘀咕,驴的直觉能信吗?
见殊守沉没动,毛毛低头嗅了嗅,又看向他。
殊守沉愣了下,发现自己要走的那个方向的草,有被啃食过的痕迹。而毛毛指的那个方向的草,极为茂密,还没有遭到它毒口的迹象。
殊守沉走到毛毛旁边,问道,“你一直在用这种方式,为走过的路做记号?”
毛毛挺挺胸脯,晃荡着脑袋。
殊守沉轻轻笑下,“不错。”
毛毛听闻后,猛的抬起前蹄,原地跳了两下,样子滑稽的很。
殊守沉说道,“走到前面带路吧。”
“怎么来的人不是许博?”
这声音……殊守沉心头一颤。
他快步上前,一边挥手驱散着浓雾。几步后,看到了展笑。
殊守沉惊讶的看着展笑,一时间说不出话……
展笑周身萦绕的莹莹白光,晃的人眼眶发酸。额头上那个血红的“枉”字,更是让人从心底发寒。
“干嘛?还不到一个月,就不认识我了?”展笑双手抱胸,像初见那会儿一样,笑着看着殊守沉。
殊守沉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展笑漫不经心的扬着嘴角,“这像是我们堂堂敛魂使者问出的话吗?”
“你怎么了?”殊守沉重复。
“这还不明显?”展笑耸耸肩,“死了呗。”
殊守沉看着疯小子,心里忽然涌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那是很多种情绪的集中碰撞。殊守沉快速的分辨它们,良久,只能感觉到身体在微微颤抖。
展笑走过来,“叔,没必要勉强自己去感知,你无魂无魄,能分辨出的情绪不多。”
殊守沉问道,“为什么?”
展笑说道,“我不是说了嘛,因为你无魂无魄啊。”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殊守沉蹙着眉,“发生了什么事?”
展笑沉默片刻,舒口气,看向殊守沉,“收了我吧。”
殊守沉听闻后,下意识后退一步。
展笑失笑,“怎么搞的像我要收你一样啊?你平时敛魂可不是这样的啊,你都是伞一撑,手一挥,冷酷无情,那潇洒俊俏的!”
殊守沉问道,“是章新月做的?”
展笑摇头。
“那是……”
展笑打断殊守沉,“叔,我知道你有一堆的问题,只要你收了我,所有问题,都会有答案。”
殊守沉固执道,“我问你答,一样有答案。”
“自己看到的,跟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能一样吗?再说了,就算我回答了,你也未必相信。”展笑抽出殊守沉的困阴伞,撑起,“你是什么人,从哪来,要去哪,手臂上的焯痕是怎么回事,竹林木屋里的女人是谁,你为什么无魂无魄,为什么会有循环往复的九世,为什么会是一个敛魂使者,为什么没有记忆……这些,你不想知道吗?”
殊守沉眼光微晃,“这些你为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的何止这些?”展笑直视他,脸上渐渐没了笑意,“收入我,你会知道全部。”
“你是谁?”
“叔侄一场,你总这样问我,多伤人。你只是没有之前的记忆,又不是记忆力衰退,这个问题我都回答你多少次了?”展笑紧了紧手里的困阴伞,不动声色的皱下眉,此时,手掌已经被困阴伞灼伤。
殊守沉似乎有所察觉,他看了眼展笑的手,拿回了困阴伞,“回答我。”
展笑淡淡道,“我是你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