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你们这两个老东西就知道倚老卖老！

吃完晚饭，吕施勉拉上莫雨农和范四海到春申湖边散步。此时的湖边人来人往，湖滨的夜市也已经开张，到处都是叫卖声。

吕施勉熟门熟路，带着两位搭档钻进一条林荫小道，沿着小道七拐八拐来到湖边的一座亭子上。亭上挂着一块老旧的牌匾，名曰：听雨轩。不过今夜的春申湖没有雨，他们在听雨轩里听了一会儿，只听见满湖的喧闹声。

范四海久处高原，对这里的杨柳岸晚风星海很陌生，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他不时满足地咂咂嘴，偶尔还会咿呀一声表达一下此刻激动舒畅的心情。

吕施勉和莫雨农见他这样都很高兴，也不说话，自觉地一左一右陪着他一起往前走去。转过一个大弯，他们来到一条横穿春申湖的仿古长堤上。因为春申湖与古地球杭州城的西湖很像，但面积要比西湖小一些，初代移民们还给春申湖取了一个只有老春申人才知道的别称：小西湖。

湖中的这条长堤也叫白堤，且型制也参考了西湖上的白堤而设计，倒不是因为春申城也曾出过一位诗画俱能的白姓市长，而是纯粹为了纪念母国源远流长的人文传统。

时值深夜，白堤上的人数比白天少了许多，不过也是人来人往。有老人，有小孩，更多的是年轻的情侣。他们或漫步湖岸遥望着湖对面璀璨的城市夜景沉思，或亲亲我我你侬我侬，或撒丫子奔跑，仿佛过去十几年的灾难并没有存在过。满湖一片盛世繁华景象。

看到这一幕，范四海不知为什么忽然沉重地叹息了一声。莫雨农觉得奇怪，就问道：怎么了老范，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范四海转头看着他，说道：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们刚刚从瘟疫里走出来，他们不应该这么快就变得这么轻松懒散。

这话引起了莫雨农的关注。他借着昏暗的路灯光环顾四周，见人们的脸上果然是祥和一片，一点儿伤痛的痕迹都没有。他回想自己过去这些年的经历，包括此刻的心情，也觉得人们似乎过于达观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就转向吕施勉请教道：老吕，你怎么看？

吕施勉倒是很看得开，答道：我们国家有一句老话，叫在其位谋其职。我们在政府里，参与的事情多，知道的也多，所以每天都压力山大苦哈哈的。但老百姓不一样，他们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见到的又少。这不代表他们没有危机意识，只是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和我们不一样。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们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托付给我们了。所以，这个时候他们会这样我们应该感到高兴和自豪，而不是担忧。因为这是我们赋予他们的。不过——

他的目光忽然深邃起来，望着湖尽头的群山忧虑地说道：时移势易，这个世界上的危机仍然广泛地存在，比如灾难期间大量人员死亡导致的必然的城市衰落和新的民间思潮的滥觞，比如一直在暗处伺机而动的里恩，比如新形势下国际政治格局的分化和重组……这每一个方面对于我们这些主政者来说都极其尖锐难以应对。这时候我们应该走得更快一些，提前布署，好避免灾难再次发生时再像过去那样无力应对。

他的这些话看似在回答莫雨农的问题，也是自我鞭策。莫雨农的心顿时沉重起来。

再看范四海，他虽然也有些沉重，但总体上要比身边的这两位达观许多。他仰天长笑了一声，说道：老吕，难怪阿木说你这人忧虑太重！你的话固然有道理，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过去这么多年里我们吃了那么多苦头，整个国家分崩离析死掉几亿人，但苦头不是白吃的，时局再不稳再被动我们不也走到了今天，而且还长了很多的记性。这时候别人再想对我们动心思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范四海是典型的乐观派，不然也不会在过去十几年里在一次次的挫败之下仍能坚持对武侯城发动了无数次的战争——虽然他的军队最终也没能打出不周山脉。

经过前段时间的相处，吕施勉深知这位前里恩叛军基地首领今天自己的搭档的性格。所以，他不仅不以为忤，反而豁达地说道：老范，你说的很对！说到底，这个国家能走到今天是有底气的。这个底气不是因为我们的底子有多好，组织能力有多强，有多少战士愿意舍身在前方卖命，而是因为我们的传统。和沐蓝星上的其他超级大国相比，我们有独特的、自成体系的、兼容并蓄的国家文化，这个文化的底层由很多东西组成，其中有一条叫团结，还有一条叫底线。因为团结我们不需要像其他国家那样耗费大量的人财物力组织国民和政府保持一致，因为底线我们绝不向灾难和任何使这个国家继续崩溃的力量让步，但我们会在崩溃降临前夕团结一心一致对外，积蓄力量触底反弹！我认为，这两条是使我们能够在复杂、恶劣的国内外形势下坚持走到今天的根本原因。

听两位阅历比自己丰富很多的老大哥说到这些，一直侧耳倾听的莫雨农不由热血澎湃起来。这个个性内敛，有时甚至显得古板的中年人扬起手像拍苍蝇一样在身前挥下，说道：你们说的太好了！今天又给我上了很有质量的一课！

范四海笑了，指着莫雨农把头凑向吕施勉，说道：老吕，你看这个老莫！他什么时候能放下心事和我们好好说点儿人话？

吕施勉也笑了，戏谑地说道：老范，你讲话可要注意哦！老莫可是去过人马座星云的人，他的底子可比我们厚多了！

范四海哈哈大笑，使劲拍了拍莫雨农的肩膀。

莫雨农被他俩这一顿取笑尴尬得脸上好一阵发烧。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这两个老东西就知道倚老卖老！

说完，他就背起双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见他这副样子，范四海忙收住笑瞧了吕施勉一眼。俩人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紧走几步往莫雨农身后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