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part5:黎明

我最讨厌说的就是本可以三个字,因为那些假如时间可以倒流的言论都已经成为假话,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在操场的一侧,我们早已摆下了属于我们的根据地。大家都平静地看着白板上用马克笔写下的比赛日程,没有过多的兴奋,因为对于平时绷紧弦学习的人来说,偶尔的放松是很困难的。

当我看见自己1500米的赛程时,眼睛里不禁想起半个月前与徐鹿溪打的赌,如果我赢得前八,那我就可以和她一起在国庆外出的时候放飞孔明灯。

“你要参加1500米,就你这身材?”徐鹿溪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我,然后环顾周围,在想是什么让同桌突然有了这样的自信。

“怎么了?”我自信满满地回答道。

“我倒是挺看好顾川泽的。实在不行,坚持不下去了就摔倒在跑道上,我让解林和项一凡抬担架来拉你下去,顺便检验一下产品的质量。”李逸不动声色地鼓励我,但为什么言语间总有一股植入广告的口吻。

“可是,以前有人也临阵脱逃了啊。实在不行的话,就算了吧。”陆南一在一旁安慰我争强好胜的斗争心。

“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临阵脱逃的。”我立马跳起,对天比了个“4”的手势,对天进行发誓。

“算了,这么耍耍嘴皮子谁不会。那我们打个赌吧,如果你赢得前八的名次,那我就邀请你一起在国庆外出的时候放飞孔明灯,不过如果失败了,就没机会了。”徐鹿溪滴溜地转着眼珠子,语气中依旧带着点怀疑的意思。

“呦呦呦!我也要去。”解林和项一凡两个人立刻结束了一旁的争吵,冲过来,高呼着“见者有份”的号召。

“忘了之前就和你们讲过的事情了吗?你们不是有事回绝我和徐小鹿的邀请了吗?怎么现在又厚着脸皮来了?”陆南一回过神来,然后就追杀那两个活宝兄弟……

“没想到啊,川泽,你这么勇敢,竟然真的要挑战1500米。加油,兄弟。”一凡和解林在一旁为我“打气加油”,但我从中感觉他们应该是下了个局,打赌我会不会放弃或是得到第几名。

“病痛、失望还有挫折都是人类迈向进步的必经之路,所以不必慌张。假如你失败了,也是有所获得的,毕竟重在参与嘛。担架我都准备好了。”李逸走过来,拍着我的肩,安慰道。

我在内心大喊,没见过这么砸场子的,真像水户洋平等人,对我难道一点信心都没有吗?

人们很容易把梦境的画面勾勒得过于美好,慢慢的便认为那即是美好,但慢慢的忽略了这件事本身是异常困难和富有挑战性的。

当我站在1500米的起点线时,突然感觉内心紧张起来,满脑子都是当时打赌的场景,为了让同桌对我刮目相看,我便逞能报了名。还记得当时邵飞那张成“O”形的嘴,满脑子都是大大的问号,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对于这种事都很惊讶。但当真正开始时,我才发现,自己太无知,平常的怠惰和虚假的体形带来的泡沫在那一瞬间被拍碎挤压,化为虚无。

我想过,我本可以就这么丢掉面子选择放弃,但内心有一个人不断喊着“加油,你可以”的话语,这些话语很假很不真实,虽然有时候自我欺骗很愚蠢,但人有时候会选择性地盲目相信一些事情。看到徐鹿溪在赛场边那充满希冀的眼神,我便觉得我必须要完成比赛,即使最后的结果是赌约失败。

当发令枪开始的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力量都在迸发,但瞥见旁边的场景,好像自己是个骑着自行车上高速公路的傻子,早晚会被现实撞得血肉模糊。

渐渐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也渐渐被周边的跑车超过,但我都不想跳下来,因为这是道不得不做的必答题。

当然不负众望,我成功夺得最后一名的“佳绩”。我没有放弃比赛,周围是我们班成员不断为我加油的声音。而当我最后一个穿过终点线时,他们都疯狂地呐喊,而徐鹿溪则向倒在地上的我说:“这场赌约你赢了。”

她的笑容十分美丽,就好像那天的落日一样。

有时候所谓同窗之谊,就是在看似一成不变中悄悄靠近,幡然醒悟之时,却已反常到团结一心。

坐在桌子边上,背后有秋天的阳光。温度虽然不高,可是也让人暖洋洋的。我面无表情地呆望着来来往往的人。邵飞很高兴,陆南一等女同学对运动会倾注了很大热情,不断地写宣传稿和诗朗诵往主席台送,被选播之后会给班级加分。而我从其中听到蒋芸琛的宣传稿,仿佛专门写给某个特定的人一样,但却不太清楚其中的原因。

九月就要结束了。

我的成绩一塌糊涂,我坐在一个光芒万丈的女生身边,突然很不开心,因为我感觉自己就是生活的弃子,被生活的金字塔压成汉堡当中的夹心肉饼。

最令人难过的天气,不是阴云密布或是狂风骤雨,其实是晴空万里。没有一点遮挡,随处可见。

十一国庆期间,我接到了徐鹿溪的电话,她说要和我一起去放孔明灯,顺便看个日出。

“可是……我没有跑进前八呀!”

“是呀,但看在比赛时你那么努力的份上,勉强就算你及格完成。快点来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对了,是大家。之前由于按成绩进行小组排座位,于是我、徐鹿溪、解林、李逸、陆南一和项一凡六个人都分在了一组,也由于这个小组渐渐熟悉,大家慢慢地就一起出行。

我的内心好像刮中彩票一样,立刻从床上起来。在仓促洗漱后,便骑着我的自行车向着目的地进发。

我们在那里玩了一下午,等到夜快深了,便找到一处适合放孔明灯的空旷场地,大家紧锣密鼓地搭起来帐篷,简单整理了营地的一切。

然后,我们围成一个圈,做着游戏消磨着时间。大家都一脸欢喜,我觉得这是我在国庆假期里最美好的时光了吧。

小学课外读本上有一篇文章,叫《小马过河》。小马要过河,老马说河水非常浅,松鼠却说河水深不见底,小马站在河前面进退两难。面对要淌过的河,我突然觉得,水深水浅,变得不那么重要。

我们每个人都分到一个孔明灯,大家都各自在纸面上写下自己愿望。我很快在纸上写下“希望我们六人永远在一起”,而随后便看见李逸大大书上“万物盛衰乃常理,强身健体少矫情”,真是很符合他的个性。

当大家放飞孔明灯那一刻,每一个都缓缓升空,没有坠落。每一个都是那么的近,就好像我所写的一样。

凌晨三点,我突然被寒凉所惊醒,便从帐篷中起来,便看见徐鹿溪一个人正拿着相机拍摄。我走上前,她用手指比了个轻声低语的手势。

“别吵到他们。不如你和我一起吧。”

“好的,不过你为什么会这么早醒来?”

“因为日出是个很美的过程,我想抓住这份美。”她的回答看起来很空洞,但却又十分真实,因为这就是她,一个能窥见生活中微小的美并细心呵护美好的人。

“那我陪你一起吧,反正现在也睡不着。”我把身上的外套小心地披在她肩上,听从着她的指挥,调着相机的焦距和光圈,和她一起在拍着慢慢的日出。那个黎明,那么长,又那么短。

那么长,仿若一辈子的好回忆都被耗尽;又那么短,短得好像蹦极一瞬间的恐惧压迫,让人忘记了许多事情的存在,只能想起最重要的事。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蹦出。天幕一片宁静的浅蓝色,不可言状的宁静。

我轻轻捻着拇指食指,感受着清晨的气息。看着相机中露出鱼白的太阳,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一切陌生却熟悉。

旅行中看到的最好的风光永远在奔赴目的地的路上,人生在世,没有真正的永恒不变。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安静的等待,等待陌生沉淀成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