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在凡间是请神节,赤青镇也不例外,七夕之变以后云泓便在镇内严禁再提赤青二仙的事,此时戏楼里上演的却是以云泓为原型的皮影戏,讲的正是神官下界治水一事。
风度翩翩的白衣神君,感念人间疾苦,毅然放弃九重天优渥俸禄,乘云下凡,防治洪水来袭,抵御魔族入侵,还在赤青镇与另一位人间女子相知相识相恋,夫妇二人共同守护赤青镇。
看见二人面具摊初遇,白衣神君摘下女子脸上面具时,晏和不由得擦了一下汗。
一旁的云汲却是眸色沉沉。
“砰——”皮影戏结尾,是皆着雪色裳服的二人执手接受众人朝拜,烟花声响起,戏楼里欢温馨,晏和与云汲却觉不对,互视一眼,一道起身趋步出了戏楼。
“砰——”天光炸裂,空气间隐隐有水气弥漫,明明才至未时,外边的天色却是漆黑一片。
“砰——”第三声异响传来,夹杂着各种鞭炮声、水流声,崩塌声,人群喧闹声,晏和隐隐可以确定这的确是飞升上神的雷劫,却是砸进了水里。
玄切!
虽是早有预料,晏和还是心头一颤:玄切飞升还真说不出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来不及施展缩地阵,天边已飞出彩光,日色渐明,祥云环绕,有四方神鸟衔着仙草花环来贺,赤青镇内也有一众人等下跪朝拜。
正月初一,第六位上神铸决在凡间失狂,被带上九重天。
正月初四,三界之内的第七位上神,在人间飞升。
这个新年还真够九重天众神忙活的。
“去看看?”云汲似也是感应到了飞升到具体位置离这不远,试探着问道。
晏和无声点头,脚下符文乍现,四周景物瞬时置换,二人来到了梦柯镇岸边。
眼前的梦柯镇早已不复初见,一池潭水混着泥沙汩汩向外流去,昔日深不可见的水下神殿,已是断壁残垣,但也重见了天日,只是破败殿宇中墙垣倒塌,碎石满地,神术遇雷劫坍圮,再难看出原先模样。
想来是天雷毁去了六芒水阵,也击塌了宫殿。
晏和脸色发青,想起方才听到的崩塌声和流水声,如果梦柯镇的水阵强行被毁,那么水阵里的水又会流向哪儿呢?
云汲却径直向神殿深处走去。
虽是雷劫动乱,但也是神力流散,幻景消无,如今的水下神殿倒是与三日前虚怀园的情况有些相似。
一身贵气的紫衣神君半躺在一处石塌前,病弱地露出雪白胸膛,颓废地斜睨着眼前人。
云汲一步上前:“在下天族五皇子云汲,今朝贸然来访,是来贺道友飞升之喜,却不知仙友如何称呼,又是师承何处?”
晏和只盯着玄切额间略微泛出紫光的金印发怵。
“道友既然来贺,应该带了贺礼才对,却不知是在哪儿。”玄切慵懒抬眼,视线却停留在晏和脖颈。
云汲却是一愣,伸掌正要变出一件物什。
却冷不防玄切一勾手指,“道友好大的忘性,明明带来的礼物就放在身后,怎么还需要捏诀再找?”
如丝灵力缠上晏和脚踝,瞬间吞没过头,眼看着就要将人拖去。
云汲伸手去拉晏和:“——道友误会了!”
晏和无语,深觉玄切此人真是不长记性,明明现在打也打不过自己,还要硬找茬。退一万步讲,自己要是真的靠近,他反而会吓得后退。
若是云汲不在,晏和一定就势把脸贴上去,吓他个半死。
寒光耀眼,伤玉锋芒已开,两截下去,灵丝抽断。
历了这飞升雷劫,玄切难免元气大损,神力亦有所衰退。
云汲:“…”
玄切:“…”
正踌躇着开口,忽有天光下临,照亮一地碎石,三十六位神使列阵迎往,见到云汲与晏和却是一愣,各行了一礼。
晏和也汗颜,没想到九重天的人来这么快,尴了个大尬,看来神界近几年办事效率也挺高的嘛。
“恭贺上神飞升之喜,在下是九重天礼官周贤,奉天帝圣旨,特来迎上神回天。”
“天帝邀旨,玄切不敢不从,却不知这回天是要在下去做些什么了。”玄切照例懒懒发话,似是无精打采,但言谈措辞之间似并无错漏。
“上神方经历飞升雷劫,自然是以上神仙体为重,先送上神去神池圣地疗养,再言其他。”说罢,径直做了个“请”的手势,两队仪仗自觉让出道,竟是不容玄切犹豫。
原来是要趁火打劫,趁人之危,趁玄切雷伤未愈强绑上九重天啊,这的确是要快,晏和暗暗点头称是。
玄切也不再问,索性挥袖起身,坦然过道,在神使指引下走向通天神阵,行举之间倒是礼仪周全。
也是,毕竟玄切说到底跟自己一样都是被端灵严苛管教。
消失前玄切含情带笑的眼神却是往这儿瞥来,没看晏和,倒是瞟向了云汲。
晏和转头看了看神情肃然的云汲,开始估量畏惧自己靠近的玄切是断袖的可能性。
说来,微生迟也是自己父君带大的呢,太过严苛的教育是否会导致男子断袖?这倒是一个很具备研究意义的问题。
正入神思量着,冷不妨被云汲打断思绪,
“你认识他?”
晏和抬头,认真望着如临大敌的云汲,诚恳道:“可以说应该认识,但其实不认识,可以说以前认识,但现在不认识,如果硬让我选择,那我宁愿不认识。”
说完这一大番弯弯绕绕的话,晏和才觉自己喉伤已好了,不由得伸手摸上脖颈,才发觉瘀伤已经不痛了。
神伤难愈,玄切若有这一手医术,的确是令人叫绝,甚至能在九重天替下归续阁丹棱老君的位置来,可若真有心为自己医治,那当日醉情梦中自己受鞭伤时,怎的未曾用呢?如今雷劫方过,玄切是否为自己治疗过?若是此番出行并非胁迫,玄切上九重天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由得感叹玄切还真是一个谜一样的美男子,但不管怎么说他此番为自己治疗总归是好的,暂且赞他一句是外热中冷里又热的好人吧…
晏和抚额沉思,却并未感觉身旁的云汲目色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