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与铲车

几百年的一棵老皂角树,直径是一个普通人的身高,树身有剥蚀的洞,啄木鸟在啄虫子,像山凹里的打击乐手。树冠所剩无几,仍绿臻臻的反着细碎的阳光。有少小离家老大回的城里人,在秋天的时候来摘弯月似的皂角,回去自制天然洗发剂。

老树长在废弃了的老窑院里,后辈人都搬到离公路近的原上住了,只有老树死守在这里,那些它所熟悉的面孔一个个都先后入土了。老树的根却伸展着,在人们看不见的地下悄悄潜行,甚至触摸到了墓地里,寻找那些可爱的灵魂。

有一天,老树发现一个庞然大物向它走来,张牙舞爪地想要吃掉它。老庄基要被平了,老树显然成了障碍物,好吧,该是告别的时候了。几十吨重的铲车,鼻孔冒着黑烟,怒吼着扑向老树,想要扳倒它,端走它,前进后退了几个回合,老树颤抖了几下,却没有挪窝,没有倒下。

木与铁,植物与矿物质,有机物与无机物。几番较量之后,不,是铲车在挑衅,老树只好应对,双方伤痕累累,铲车溜走了,老树巍然不动。老树感觉到了疼痛,平常栖息于枝头的小鸟也在旋飞,哀鸣,甚至根须所触摸到的墓地里的灵魂也感觉到了疼痛。

老树的根,延伸到了远处,紧紧抓牢了大地。

铲车也许没有知觉,面对老树,它的确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