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宝九年,是为庚寅虎年。正月之时群臣上表,请封西岳。皇帝见封禅乃是受天命所归之兆,大喜许之。二月间皇帝命御史大夫王鉷凿华山路,设置坛场于其上。同是二月,杨贵妃复忤旨,被送归私第。户部郎中吉温见圣心不悦,又见贵妃面容娇好,甚得帝心,因而借以宦官之言告于陛下道:“贵妃妇人,见识不远,违忤圣上之心,但不该送归私第,使闻于外,应召回宫中。”
皇帝本不想放归贵妃归去,见有此言欣欣喜然,面露悔意,遂派使者赐以御膳。贵妃见得使者道:“妾罪当死,皇上幸不杀而使妾归家。现在要永离宫庭,再不得相见,金玉珍宝,都是皇帝所赐,不足为献,惟头发是父母所给,敢以此证明妾之诚心。”遂剪秀发一撮,交由使者带回陛下。皇帝见后,感怀颇深,遂使高力士召贵妃还回宫中,从此后宫三千佳丽,独宠杨贵妃一人。皇帝有贵妃在侧,生活奢侈无度,逐渐沉迷酒色而不自拔。当时各方大臣皆以美食进献,皇帝甚喜,遂命宦官姚思艺为检校进食使,所献水陆珍品数千盘,一盘之资竟达十家之产。
不想三月关中大旱,华岳祠又遭灾,于是皇帝下令罢封西岳。关中百姓苦不堪言,多有流民为寇者,草菅人命,民不聊生。关中有一县,身居乌龙岭,秋光山,砚秋岗之中,乃是三山包围之中。因挨与乌龙岭甚近,因岭得名乌龙县。这乌龙县亦是关中大旱之所,县内外百姓流离失所,多有落草为寇之徒。那秋光山上便有一个聚众建寨,自称秋光寨,为首的乃是六个把兄弟。
这老大名唤黄玉成,使得一口好刀,便为江湖中人抬举,称作大刀黄,是个穷凶极恶之徒。老二本是个落地书生,在乡野间教书为生,屡试不中,却自诩怀才不遇。这书生自称诨号赛诸葛,本名唤作朴文白,因名中带白,乡野间多偷唤此人白丁先生,是个品性极差之人。老三名唤闫达,本是个偷子,最好偷鸡摸狗,是个游手好闲之人,因与朴文白交好,得以作了山寨第三把交椅,也得了个绰号地里飞。老四老五是对兄弟,均是庄稼汉,都有些本事,一个叫下山虎苏寒,一个叫出林豹苏霜。另有个老幺,名唤显路神耿天璞,是从大牢里跑出来的,因无处可去,听闻黄玉成立了个山寨,便投奔了去。这耿天璞虽说是排在末位,实是几人中武艺最高的。
他们六个于秋光山落草为寇,到处打家劫舍,将周边几个村子都洗劫一空。只因近处实是无甚油水,几人商议一番,便举兵来打乌龙县来。
乌龙县内有一好汉,名唤乌风,是这乌龙县内的一个铁匠。只因常年打铁作得火花四溅,将浑身上下溅得坑坑洼洼,作得个相貌极丑之态。因他面相极丑,家中又祖传有一把乌刀,因而人皆称其为乌刀鬼乌风。这乌风听闻黄玉成领兵来犯乌龙县,气得直跺脚来,提上祖传的乌刀便赶来乌龙县县门之处。只见这县门处却并无兵甲守城,只有一班衙役。原是因那守城的将军心生畏惧,早已带兵跑了个一干二净。
这伙衙役的头头,便是本县的捕头,此人姓严名琨,却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只见此人身长八尺,相貌堂堂,骑在一匹玉面嘶风马上,端的一副好汉相。严琨见乌风前来,连忙道:“乌铁匠,这里甚是危险,你往城中去避。”乌风挥挥自己祖传的乌刀道:“严捕头不消管我,我乌家有祖传宝刀,久不见血,亦有祖传刀法,正好对敌之用。”严琨道:“乌兄你即有此意,我便认下你这个兄弟来,今日你我并肩作战,同杀土匪。”乌风见了大笑道:“早该如此。”
严琨遂唤手下捕快道:“牵匹马来与乌兄来骑。”不料乌风却道:“不了不了,我生得卑贱,不会骑马,徒步杀敌便是。”两人正说间,只听得半空里跳过一个人来道:“我会骑马,与我牵一匹来。”此人声若雷鸣,髯长二尺,唇若涂脂,面如重枣,手提一根熟铜棍,却是县里卖枣的闲汉钱关明。严琨遂问道:“钱兄何来?”钱关明笑道:“给我牵一匹马来,上阵杀敌。”严琨见那熟铜棍应是有些分量,遂唤手下一捕快道:“天虎,你去周县令处将县令那匹枣红马牵来,就说我赠与义士对敌。”
这所唤之人名唤张天虎,为人沉稳老练,和他弟弟张天豹一起,俱是严琨手下的捕快。这张天虎听见严琨唤他,也不多言,叫声“晓得”,便策马回身望县内而去。不多时,早已望见黑压压一片人来至乌龙县之外,足有三百人之众。此时张天虎也牵来一匹枣红马,递与钱关明手上。钱关明也不多加答话,朝张天虎一抱拳,便挺身立于马背之上。严琨见钱关明上马动作干练,一气呵成,心中不禁暗叹一声,这卖枣的汉子竟非等闲之辈。
见得县外烟尘四起,县内百姓一个个噤若寒蝉,寻得房屋巷陌各处藏身。严琨见了,大声道:“你等莫惧,我等弟兄自然保你等无事。”钱关明笑道:“他自怕他的,管他怎的。”一声响,竟如晴天惊雷一般。乌风听了笑道:“钱兄好大的嗓门。”钱关明笑道:“久闻你打铁甚好,只是我却无银两于你处打得趁手兵刃。如今杀退土匪,我去匪首身上寻些银两,你给我打个兵刃可好?”乌风笑道:“你我今日一战,生死相依,若有命回的,自然与你打来,如何肯收你的银两。”
钱关明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便要一柄马槊来。”乌风笑道:“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一柄马槊可是造价不菲。”钱关明笑道:“若是寻常兵刃,那里肯劳你乌兄来造。”严琨在一旁听了道:“横槊赋诗,生当如此。可私造这兵刃可是犯了国法,我当禀明周县令来,与你开个文书,再来造槊。”钱关明听闻大喜道:“如此就多谢严兄了。”三人正言间,只见得土匪已近。那三百土匪停在县门不远处,零零散散,列阵而待。
土匪阵中早有一将挺马持刀而出,高声喝道:“你等乖乖让开路来,我等只是借粮。若是刀兵相阻,便将你县中杀得鸡犬不留。”那县中百姓听闻此言,皆唬得战战兢兢,都道严琨多管闲事,乖乖让出粮来便是。严琨此时却不知,策马前行道:“你等草寇竟敢结兵犯县,如今见得本捕头在此还敢猖狂,左右何人与本捕头擒来此将,好叫他知晓天兵神勇。”
当下有一捕快,名唤焦项的,听闻严琨此言,策马前行道:“我乃朝廷任命的捕快,姓焦名项,你乃何人,爷爷刀下不收无名之鬼。”那贼笑道:“你且听好,你爷爷我便是耿天璞,去阎王爷那报道时好知道你前世仇家是谁。”焦项笑道:“原来便是个逃狱的犯人,好叫你捕快爷爷再抓你进去吃碗牢饭。”说罢,策马前行,与耿天璞战在一处。众人正欲观场好战,却不想焦项战至三合,便为耿天璞一刀剁下马来,复俯身一刀,砍下了焦项首级来。土匪这边见耿天璞功成,一番呐喊,直叫县里百姓更是唬得魂不附体,几欲奔走。
严琨看见大怒,刚欲出马,却见钱关明一马当先,挥动熟铜棍迎耿天璞而上。那耿天璞见得钱关明如此长相,也是吃了一惊,连忙勒住马道:“那汉子少住,且通了姓名来,再与你战。”钱关明也不停马,便在马上答道:“爷爷钱关明取你狗命来了。”话才说完,马已到前,一棍直朝耿天璞天灵盖上砸来。耿天璞亦是艺高人胆大,使得个拨草打蛇之势,拨开熟铜棍便望钱关明项上砍来。钱关明见得耿天璞此招,也知遇上了生平敌手,当下不敢小觑耿天璞,借着马势,硬生生将熟铜棍往回一送,倒是贴住那钢刀望自家胸膛之上击来。
耿天璞从未见过如此搏命之法,知道若是着了此招,钢刀砍中钱关明的胸膛之上倒不致命,那熟铜棍砸在自家头上,便无命来活。当下提起手腕,将砍化刺,直指钱关明心房之处。却未想到钱关明将身一侧,熟铜棍兀得立在了刀前,直将刀锋划过,借马踏出之势,便和耿天璞作了个对交。耿天璞见得钱关明如此,也知遇着强敌,当下停马回身,再来与钱关明交战。两个便于县前空地之上,走马交战,众土匪从未见过能与耿天璞如此交战之人,看得二人犹如天神交战,皆作得痴痴傻傻之态,楞在阵前不知所措。
两人交战五十余合,朴文白见耿天璞难以取胜,便喂苏寒苏霜道:“耿天璞遇上强敌,你兄弟两个可前去助阵。”那哥两个听得朴文白之言,皆各持一柄开山斧,两个并马而出,齐齐向钱关明奔去。县内严琨刚欲出战,早有乌风道:“严兄在此掠阵,我去帮钱兄弟一把。”说罢,便健步如飞,步行望两兄弟跑去。
苏寒见乌风跑步而出,仗着马踏之利,弃了钱关明,望乌风而来。只在纵马踏人之际,只见乌风一个仰身,先以乌刀砍得马腿,直将苏寒掼下地来,复一刀取了苏寒首级。那苏霜见得,大喝一声道:“还我哥哥命来。”便弃了钱关明,望乌风而来。因前时见得乌风砍马腿之法,苏霜便行至半处之时一跃而起,稳稳落于地上,步行来战乌风。本以为又是一场鏖战,却不想战得五合处,便为乌风卖了个破绽,一刀劈死了苏霜。
乌风见劈死了两人,复望耿天璞处而来。耿天璞见得乌风也勇武不凡,心中顿生惊慌之意,欲拨马便走时,手上略慢了一慢,正为钱关明一棍从马上拍下。正好乌风赶来,一刀取了耿天璞首级。严琨见了大喜,一招手,手下众捕快闻人磻,张天虎,勾梦龙,王支,翟破军,张天豹,曲梁各持兵刃纵马杀出。与钱关明乌风一马一步,犹如十只出笼猛虎,直直撞入土匪军中。那土匪见得三个匪首都命丧了,恨不得多生两条腿来,直四散而逃,便是黄玉成见事不可为,也招呼喽啰望山林中逃窜。一时间,尸横遍野。及至晚间,只见得严琨乌风钱关明几人杀得百十余喽啰,另有受伤投降的喽啰百十个,皆缴械跪地。众人中却有曲梁命丧战场,不知为何人所杀。闻人磻,张天虎,勾梦龙,王支,翟破军,张天豹身上也各个带伤,尤以王支伤得最重,腹部为一镰刀凿了个洞来,血水汩汩而出,直往外冒来。严琨乌风钱关明却依旧生龙活虎,浑然无伤。
当下早有周县令携酒肉而来道:“各位辛苦御敌了。”只见这周县令身形矮小,鹰鼻虎眼,腹下微微隆起,迈着小碎步,眼神却多有不济。一旁早有郎中前去,给王支诊治。一众百姓将酒肉抬来,周县令道:“两位义士,危难时刻为我县中御敌,本县自有封赏,此时还请食些腹饱。”乌风钱关明皆道:“多谢周大人。”便扯开羊肉来食。一旁严琨也觉大战一日,腹中饥饿,来唤众捕快同食。周县令令人将降了的土匪将手缚住,送至监牢中去,又唤人将尸首收好,尤其是那焦项和曲梁的尸首,更是命人以白布盖好,抬了下去。
周县令道:“今夜便辛苦严捕头守夜了。”严琨一边吃食羊肉一边道:“周大人且宽心,小人自然省得。”周县令道:“只是我县东西南北共有四门,倘若土匪分兵四路,可如何是好?”钱关明道:“我等坚守县门,多唤些城内百姓前来,相帮守城。”周县令连忙应允,去唤百姓中年富力强的来助。一旁早有百姓,蒸些炊饼前来,远远望见周县令在此,连忙上前道:“大老爷与我们退敌,我等感激不尽。”周县令忙道:“身为父母官,此乃分内之事,何需言谢。倒是乌风,钱关明二位义士,不畏强敌,自发前来,你等还应多谢他二位才是。”
严琨道:“既然周县令在此,我有一言,好叫二位听听。”乌风钱关明皆道:“严兄有何言,但讲无妨。”严琨道:“今日一战,共拒敌寇。我与二位一见如故,不知二位觉得严某如何?”乌风道:“正是真丈夫一个。”钱关明也道:“心系百姓,奋勇杀敌,如何不让人敬佩。”严琨道:“若是二位不嫌弃严某位低人卑,愿与二位皆为异姓兄弟,便叫周大人作个见证之人。”乌风道:“正有此意。”钱关明笑道:“若与二位哥哥结拜,倒是小弟高攀了。”
周县令见了,不禁大喜道:“好好好,都是真男儿,好汉子。在这土匪进犯之时结拜,更显英雄气概。”三人不摆三牲,倒寻了一空地,摆上案台,将苏寒苏霜耿天璞三个匪首的首级摆在其上。严琨遂问道:“兄弟今年二十八岁,不知二位兄弟是何年岁?”乌风笑道:“我痴长了几岁,如今三十二了。”严琨遂道:“那便是乌风哥哥了。”钱关明冲两人一一拜道:“大哥,二哥,小弟今年一十九岁,是为三弟了。”几人皆未曾想到钱关明如此英雄,竟止一十九岁。周县令也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呐。”三人便以土匪之血喝来结拜,先拜天,后拜地,又拜了乌龙县百姓道:“如今有我三兄弟在,便叫土匪入不得乌龙县半步。”当下礼成,各自同饮一碗酒来。
也不知是那个百姓所言,高喊了一声:“真乃是我乌龙县真好男儿,俱是青年才俊,当得起乌龙县三杰。”一发呐喊,众百姓皆道:“乌龙县三杰。”倒将这三杰之名传遍乌龙县,倒让这乌龙县内人人皆知,各个对御敌显得格外放心。
乌龙县内有一家,乃是大唐开国元勋之后,此人家产颇丰,祖上迁居于此,姓牛名瑞,人称绰号小霸王。此人身高一丈,仪表堂堂,力大无穷,有拖牛倒走之能,果真霸王现世之力。然则此小霸王却非是夸褒之词,实是这牛瑞仗着祖荫为祸乡里,人人敬而远之,故此有小霸王之称。牛瑞得此恶名,非但不知悔改,反而沾沾自喜,自以为美名远扬。这牛瑞听闻土匪来犯,本想出出风头,不想为这三人敌退,心中不忿,便差家人打探。得家人来报,又知三人得了乌龙县三杰的美名,心中更生恨意,便领着三十个家丁,手持棍棒前来县门口闹事。
一众百姓见得这伙霸王前来闹事,如同见了恶鬼一般,皆四散而逃。严琨挺身道:“你欲怎得?往常你仗着祖上荫德作威作福也就算了,如今土匪来犯,你莫不是还要助长土匪气焰?”牛瑞听了大怒道:“休得胡言,毁我名声。我来是听闻这伙没眼看的穷酸唤你三人个乌龙县三杰,便把我小霸王牛瑞放在何处?你等三杰齐上,叫你们见见牛爷爷的本事。”乌风性烈如火,当下便道:“也不消三人同上,便我乌风来与你一战。”钱关明拦住道:“乌兄且慢,我有一话说。”便问牛瑞道:“你可敢与我等比试否?”牛瑞从家丁手中接过一柄开山巨斧道:“有何不敢,正要与你比试。”
钱关明笑道:“非也非也,比试拳脚兵刃,皆是末流之辈,你可敢与我比上性命否?”牛瑞笑道:“有何不敢,你却告诉牛爷爷,要如何比法?”钱关明笑道:“我等四人捉捻,各抽一门。今夜便领人各守一门。若晚间土匪来犯,何处为土匪破门了,何人便输。若是土匪皆未曾破门,便着点起土匪人数,何处杀得土匪最多,便是何人为胜。此种比试,你可敢么?”牛瑞大笑一声道:“有何不敢?”钱关明便请周县令公证,为四人各写一捻,上书四门却是“县大门”,“东直门”,“西前门”,“永安门”。四人皆来抽捻,严琨抽得县大门,乌风抽得东直门,牛瑞抽得西前门,钱关明抽得永安门。
四人将捻抽去,牛瑞抱拳告了声:“告辞。”便领家丁望西前门而去。周县令见了,不禁赞叹道:“义士果然文武双全,不禁武艺高强,就连智谋也是高深莫测,下官实是钦佩得紧。”钱关明笑道:“大人谬赞了。若是因此事能得那牛瑞弃恶从善,倒也是因祸得福了。”几人说说笑笑间,指挥百姓将县门两旁以沙土堆上,把那土墙再砌得高些。
且说土匪退去数里,朴文白才收拢喽啰归于一处。寻见黄玉成道:“此县之中有三条猛虎,我等不是对手。”黄玉成苦笑道:“如今我等损兵折将却如何是好?”朴文白道:“那三人纵有天大本事,终究人少。如今之计,还看夜间来。”黄玉成问道:“夜间该如何?”朴文白道:“待夜间,我等多作草人,带在身上,四处虚张声势,详作攻城。待见得那三人于何处守城,这乌龙县四处城门必有一处是他人来守,我等便由此城门入,皆时在城内放起火来。叫详攻的兄弟见得城内火起便再详攻城门,务必牵扯住这三人,使得三人不得回援,我等便可抢得粮食,再由此门而出。”
黄玉成听了,连忙大喜道:“二弟不亏军师,真是好妙计,堪比吾之子房,孔明也。”朴文白笑道:“区区小计,何足挂齿。”二匪首便叫众喽啰去各处割草,来做草人。及至夜间,早作得草人数百个,朴文白见了,唤众喽啰将那草人十个一排各个绑好,一人抬十个草人,十人便抬了百个草人。朴文白唤来四十个喽啰,一人分下一排草人道:“你等且去四个城门之外,只消呐喊,详装攻城,却不可真的攻道城下,叫人识破了去。若要见得城内火起,城上之人下得城去,便往近处走走,呐喊声更大些来,好叫城门上的人牵扯住,不往城内救援。”
四十个人听了,皆领命前去四个城门外待命。黄玉成集合队伍,等候朴文白之信。朴文白和闫达带了两个机灵的小喽啰,偷偷摸摸往四城门处而来。先来至县大门正门之外,只见得百日里流的血迹尚在,夜幕下映彻出来,血腥味引得大片的苍蝇四处乱飞,叮在血迹上大口吸食。朴文白带两个小喽啰于密林中藏身,闫达于黑夜中摸道城门下望上看去,不久回返朴文白处道:“二哥,此处城门上的便是那个捕头严琨。”朴文白听了,悄声道:“再往东直门去。”四人又溜至东直门去了。到了东直门,闫达摸到墙脚下,不就返回来道:“此处是那个丑铁匠,白日里步行使刀的。”朴文白听了,慌得连忙道:“再去往下个门来。”复又行至城门下,回返道:“此处的便是那个杀了六弟的贼人。”朴文白道:“此处的最不好惹。”四人复行至西前门来,闫达再去查探。
虽说那牛瑞生得最是高大,却不似三兄弟之态,三兄弟皆是立于城门之上,时时观望敌情。牛瑞却在城门之上叫家丁铺了个草垛,躺在草垛上呼呼大睡。故而闫达并未瞅见,只见得城门之上零星立着几个家丁。因而闫达回返时告朴文白道:“此处未有强敌,只有几个百姓看管。”朴文白听了大喜,连忙唤两个小喽啰去引黄玉成来此处。
黄玉成一行来至此处,与朴文白闫达悄悄回合。朴文白将时辰定好,吩咐三个喽啰去往三个城门处告之三处详攻的喽啰,待时辰到时一同发作。只见得月明星稀,鸦雀无声。待时辰到时,四处各有人冒出,却是三处详攻,一处真望城门而来。牛家家丁见得城门外黑压压一片,忙唤醒牛瑞来。牛瑞见得黑压压一片人来,便将家丁分作两队。一队二十人,内中唤一个机灵的道:“见土匪来至城下,便将备好的石头砸下去,待石头砸完,便唤下面开门。”自带另一队三十人的下了城门,去门后等待。
黄玉成一行人带领土匪喽啰悄然摸至城门之下,却突见城门上飞下巨石片片,直将众喽啰砸的惨叫连连。飞石刚刚砸完,却见得城门大开,内中一个大汉手持一柄开山巨斧当先杀出,直将众喽啰一斧一个,砍得众人七零八落来。黄玉成见闫达手持钢刀,刚与那人交手,便为其将钢刀磕飞,再一斧,从上到下劈成两截。黄玉成大怒,喝一声道:“还我三弟命来。”便持宝刀而上,正对上牛瑞来。
黄玉成只觉牛瑞的巨斧势大力沉,只交三合,便觉虎口疼痛难忍,借月色一看,以为其震得虎口开裂,冒出血来。黄玉成心生怯意,一边遮拦,一边拔腿便走。牛瑞见匪首不敌,越战越勇,一柄巨斧使得水泼不进,战得二十合处,精神抖擞,拨开宝刀,望怀里一掼,倒把个黄玉成生擒活捉过来,夹在腋下。一众喽啰见匪首为其活捉,一声喊,皆四散而逃。牛瑞大喜,使开斧来,追上众喽啰见人便砍,倒把西前门外作得个鬼哭狼嚎如同地狱一般。早有钱关明张天豹两骑自南边永安门而来,与牛瑞合兵一处,望那些喽啰身上乱砍乱砸。
众喽啰乃是步行,如何跑得过马匹四条腿来,为钱关明追得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来。钱关明张天豹望见牛瑞,只见牛瑞夹着一人,轮着巨斧,乱砍小喽啰。钱关明止住道:“牛兄所夹何人?”牛瑞一愣道:“我也不知,只识他宝刀甚好。”将黄玉成放下一看,早已无气多时了。钱关明笑道:“牛兄你夹死一人,也算是奇谈了。”钱关明不认得黄玉成,却见黄玉成身着与众不同,遂道:“天豹你将此尸带回与周县令来看,换马与牛兄来骑。”张天豹随即下马,牛瑞唤身旁几个家丁抬着黄玉成尸首,与张天豹一同回城,自骑上张天豹的马与钱关明一同去杀土匪。
两人杀了一夜,回乌龙县时,早有周县令出城门来迎道:“二位义士立得大功了。”将土匪尸首汇于一处叫那些投降了的土匪来认,早认出黄玉成闫达来,只跑了朴文白。周县令便命画师将朴文白画像画出,各处张榜捉拿。周县令道:“三位义士可愿来我县中任个值来?”牛瑞笑道:“任甚职?爷爷悠闲自在岂不好?”周县令听了,只得苦笑摇头。钱关明笑道:“牛兄又犯浑劲了。”牛瑞也不与周县令和三兄弟答话,自领家丁归府去了。此夜一战,牛府家丁也折了二十八人,乌龙县众百姓也均承了牛瑞的情,见一众家丁为白布所裹,由牛瑞带回府去,也是感慨不已。
乌风道:“县内任职却不会,小的只会打铁。”周县令喂左右道:“以后县府内若有所需,皆来乌义士处打得。”遂问钱关明道:“钱义士如何看?”钱关明笑道:“若要论个文职,小的却不会,若要作个捕快,却懒得四处奔走。”严琨拍了拍钱关明道:“三弟若是不喜作个捕快,可作得个狱卒也好。”周县令笑道:“牢头关老五十多了,本官看钱义士机警,可作个牢头如何?”钱关明大喜道:“多谢大人栽培。”
不知钱关明作牢头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