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了一个村,他停车,打电话。
不一会儿,车前方走过来一个壮汉,六十岁上下,脸堂红润,步履矫健。
布莱克打开车门下车,迎着壮汉走过去,两个人开心地握着手往回来。
壮汉坐到车后面,指挥着他又前行一百多米,下车。
布莱克像接新娘子似的扶下她,挽着她的手往一座院落走。
农家院落很宽绰,干净,大菜园已经绿油油的,一看就是勤快人家。
中间开的房门敞开着,门里走出一位健硕的女人,花白头发,声如洪钟,“贵客呀,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说到这里发现还来一个。
他笑着走过去,对女主人介绍:“我媳妇儿,红梅”,然后对媳妇儿介绍,“表嫂”,指指刚才壮汉,“表哥”。
原来这就是久仰大名的表哥表嫂。
红梅亲切的,“表嫂,表哥”!
表嫂好奇地睁大眼睛仔细地打量她,从头到脚,不放过任何细节,啧啧啧,“唉呀妈呀,你就是我表弟的那啥,女神啊!
模样的确俊”!
布莱克开心的笑着,“是,对,就是她”!
一行人进了屋,屋里陈设简单,极其干净。
农村炕沿儿当沙发用,表哥坐在圆桌旁,他们坐在炕沿儿上。
她紧挨着他,觉得那个表嫂随时要给她接不上来的话。
表嫂亮开大嗓门,果然又调侃:“大林你啥时候当新郎的?不该偷摸的。摆几桌呀,我随大礼,哈哈哈”。
对于这样的表嫂,布莱克也招架不住,习以为常了。
表嫂哈哈笑完对红梅,“兄弟媳妇儿呀,你早嫁给我兄弟多好,你可把我兄弟坑苦了”。
“你这娘们儿两句话不到就下道,胡咧咧啥”?
表哥责备她。
表嫂两手响亮一拍,又使劲拍打红梅肩头,吓得布莱克赶紧用手护着。
表嫂没察觉,哈哈大笑着说:“我的意思是,大林没娶到她时,魂儿丢了,哪像现在,看看哈,现在这精气神,这么大岁数当新郎官也没累坏,越累越精神”。
这直爽可爱的老嫂子,头发斑白了,性格还那么热烈,谈笑间男主心花怒放,女主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他们年龄老大不小了,老大不小了这么逗也扛不住。
他笑着问表哥,“全村人都进安置楼了吗”?
“多数都住楼去了,像我们这样楼房空着住农家院的,还有几户,原来的房子没了,我们到这邻村租房住。
大家都不愿意住楼,往楼上一蹲,几年就把我闷死了,这大院子像别墅似的,种啥吃啥,都是绿色蔬菜。”
他想起自己家的老屋,没最后再见一眼就和全村所有房屋一道被夷为平地。
母亲不知道,如果知道了肯定会心疼难过。
老屋是他和母亲的情怀!
表哥站起来往窗外努努嘴,“我种了几垄瓜,放暑假时你们来吧,瓜下来吃头蔓瓜,弟妹,到时候尝尝我家瓜,你就知道好不好吃了”。
红梅笑着点点头,“我和大林来”。
布莱克说:“表哥的瓜可不是白夸的,好吃”。
“兄弟媳妇儿,你不知道,那些年大林跟着我家那口子卖瓜,起早贪黑可辛苦了,夏天卖瓜,冬天卖香油,哎,一门心思攒钱,攒钱娶你啊”!
表嫂插话。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嫂子这些年不见老,越活越年轻”,他转移话题。
表哥白了老婆一眼,说,“走,领你们看看那啥”。
他在前引路,他们好奇地跟着他去看那啥。
来到院子角落,一个窝棚前。
只听滋滋滋之声,哼哼唧唧,他们弯腰往里看去,哈哈,一个狗妈妈卧着,几只小狗崽儿正挤着吃奶,数一数,一共三只,肥肥胖胖的肉团团。
和狗妈妈一样的毛色,黄褐色,黑嘴巴。
表哥托起一只的肚皮,把它放在外面,陆续把三只排好队。
点着,“黄大,黄二,黄三儿”。
看来是按个头取名。
有两只掉过屁股拱回去继续吃奶。
有一只摇摇晃晃奔他们脚边来。
她蹲下身双手托起了它,哈哈哈,沉甸甸的,热乎乎的,滋滋滋叫着。
它不知是高兴还是抗议。
布莱克蹲在旁边,捏捏它的小爪,提提它的耳朵,笑眯眯地说:“怎么样?一直要养个小狗,遇上了,抱回去一个吧”?
然后抬头问表哥,“多少天了?能吃食了吧”?
“一个月……零五六天了,能吃食了,喜欢随便选,喜欢哪个抱哪个,第一针预苗打完了”。
表哥大方地说。
她爱不释手,“就这个吧”。
表哥比较了一下,“那是黄二”。
“小黄二,离开妈妈和我们去,好吗”?她捋着黄二的脑瓜。
滋滋滋,黄二又叫了。
就这么说定了,就你了黄二。
“去吧,到妈妈那里饱饱吃着,然后咱们走喽”,她放下黄二,它拱着妈妈抢奶吃。
她心里很不忍,为了她的私愿,这么小的狗娃就得离开妈妈,今生与妈妈很难再见面!
又该启程了,表嫂很不悦,“吃完饭再走呗,才呆这么一会儿”。
表嫂绕开他做她工作,“兄弟媳妇儿,放暑假时你们一定过来,除了吃瓜,我给你们炖倭瓜豆角,烀苞米,早苞米七月中旬就成了”。
面对赤诚的表嫂,她许诺,“我肯定来,表嫂,他不来我自己来”。
表嫂开心极了,打趣的话随口就来,“你前脚来他后脚就到,不信就试试?没出息的玩意儿,好不容易抱上女神,一夜都舍不得松开”。
众人谁笑?只有那个没出息的人笑,开心地笑。
她低头捋黄二,装没听见。
车头调转,原路返回,她替黄二告别,“再见了,妈妈!放心吧,我会享福的”!
他们重新上了国道,路上不再停留,直奔江东。
黄二把头扎进她腋窝睡着了,小家伙睁开眼睛再也不见妈妈和兄弟,放心,我们两个人类好好待你。
“怪热的,放下吧,你该放松一下胳膊了,杯子举久了胳膊还酸呐”!
她换胳膊了,换到另一边,继续抱着。
他们拐进与国道交叉的一条公路,方向是东北偏北。
江东近了!
她兴奋中有一点紧张。
他却相反,开心地又哼唱起来。
他离开江东整整一年,他带着绝望的心去,带着快乐的心归,还抱得爱人归,怎么能不高兴?
“你离开单位这么久,一切丢给小旗,你放心吗”?
“开始不放心,现在大大的放心,老婆,我还有个想法,你怎么看”?
“说说我听”。
“我想把工作彻底交给小旗,年轻人热情,有活力,事实证明干得很好,我就别挡年轻人路了,我退下来做力所能及的工作。
有时间陪你,捡起我的爱好,练练字”;
“唱唱歌,陪我练瑜伽”,她补充;
“我唱歌,你跳舞”,他憧憬。
在他们这么期待时,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时间珍贵,生命有限,该奋斗已奋斗过,该奉献已奉献,余生该做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才是不负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