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接过父辈的旗帜之三：高原缺氧但不缺记忆

笔者采访到老革命李二喜之子李强是在2020年4月上旬。李强在父亲最初建县的色达已经整整工作了38年，长期在政法部门工作，现已担任领导职务，去年从政法委书记调整到县委副书记职务，脱贫攻坚的联系点在色达年龙乡。

在李强的记忆中，因为父母在单位从事领导工作，无暇顾及他和姐姐的生活，从1岁到7岁，姐弟俩都是在甘孜县婆婆家里，由婆婆看管，所以幼年对父母的印象几乎是空白。只听阿婆说，他们都很忙，要帮助很多受饥挨饿的农牧民过上吃得饱穿得暖的日子，所以很少从色达回来看他们。他们很累很辛苦。

“我是8岁那年去色达的，在色达同父母一起生活了3年，1973年随着父亲的工作调动去了乾宁县，后因撤县设区，5年后举家搬到炉霍县，父亲在炉霍任职县委副书记、县长，后到县人大当主任，直到2012年患病去世。虽然同父亲转战南北，但他在我眼里仍像一个‘影子’存在。他永远是工作第一，家庭第二。”这是他长大成人后，特别是当上县级领导，对父亲留给他的记忆空白有了理解后的补充。

采访中笔者感到，1到7岁时的李强渴望着父母的温暖，他特别羡慕别人家的孩子周末跟父母在雅砻江边玩耍的场景。他不太清楚父辈最初干革命的艰辛历程。笔者把《钦绕回忆录》中的一段念给他听，将他带入到父亲当年出生入死为人民服务的岁月。

……二喜和我是第一次看见色达出来的人，与我们农区代表的样子不大一样，脸黑黝黝的，穿的衣服也很花哨，有的是牛皮，有的又是绵羊皮，有的有布面子，有的连面子也没有，而且酥油味特别大，再加上大家都在一个会议室里，气味就更大了，这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同他们接触，我首先是要认识人，于是我和二喜就将他们的名字一个一个地记下来，一两天认不完，好几天才慢慢一个人一个人地认识清楚了，有十七八个人，其中有些是头人派出来的代表，还有一部分是头人带的用人，被称为“娃子”，也作为代表，但真正亲自参加会议的头人只有几个。团长叫阿乌所达，他是上色达一个小部落的头人，但色达大头人仁真顿珠却委托他作为自己的代表，所以成了色达代表团的团长。参会的头人中最大的叫曲塘窝江，是色达东部的一个大部落曲塘部落的头人，号称管辖有四五百户人家。他来参会时，将自己的老婆、女儿、女婿都带来了，于是他的老婆、女儿、女婿也成了代表。其余有一个叫桑桑塘洛，是一二十户部落的小头人；一个叫扎洛，是色达东部的一个部落的头人；有个叫巴亲的，是下旭他部落的头人，他带的一个随从是小扎巴，名叫马洛；有霍西部落的头人乌它，已经六十多岁了；还有一个头上长大瘤子的人，他平时将头发往前梳就把瘤子遮到了，头发一拉开就是羊肚子大的一个瘤子，这个人也是代表，加起来总共有十七八个人。

那个时候会议一般开得比较长，因为要向大家宣传党和政府的各项方针政策，让他们了解共产党，了解人民政府，这是一项很细致的工作，不能有一点的马虎，还要通过藏语将这些内容讲清楚，让与会的代表能正确地理解并进行讨论，等于就是办了一个政策学习培训班，又是汉语又是藏语，小组讨论里面也是汉语藏语都要用，所以会议时间比较长。会议期间西康省来了一个副省长，姓刘，人有点胖，说话也是直截了当，听说是军队上才转到地方的。他参加了这个会，会议结束时候请他讲了个话，就是讲大的形势。讲得很好，很生动，很吸引人。

会议结束后，其他代表都走了，只把色达代表团留了下来，又给他们开小灶，重新给他们讲党的方针政策。这个会我也一直参加，并且充当了翻译，开始他们的语言比较难懂，我就十分用心地听，然后研究他们的发音，后来我基本上掌握了他们发音的特点，翻译也就十分顺当。在这次会上，刘副省长也专门来同大家见了面，同大家进行了座谈，询问大家到过康定没有？来时走了多久？见到过什么？等等。当色达的代表告诉他，他们很多人都还是第一次到康定，最多就是到过色尔坝或者甘孜、炉霍去买粮食和交换酥油、畜产品等。刘副省长就说，怪不得你们对外面的世界不了解。这次出来得好，通过学习宣传，你们对共产党的政策也了解了，你们回去后就要学会自己管理好自己，共产党会帮助你们办好事，这次我们将派干部同你们一起回到色达。刘副省长说到这里，就指着我说，就是这位，也是你们的藏族同胞，叫钦绕，还有一位叫李二喜。我们派他们同你们一起回去，你们欢不欢迎？由于我已经与色达的代表们在一起开了十多天会了，与他们每一个人都很熟悉了，他们都觉得我这个人还和蔼可亲，又懂藏汉双语，对他们也很耐心，所以他们都很高兴，异口同声地说：“欢迎。”刘副省长又说，我们这次不管是派汉族干部还是藏族干部进去，都是我们共产党的干部，我们派他们进去不是给你们搞破坏，也不增加你们的负担，给你们添麻烦，而是帮助你们搞建设，发展生产，改善你们的生活，把你们那儿的生产发展起来，将来能有更多的东西和外面交换，这样你们的生活就会过得更好，你们不要有什么顾虑。刘副省长讲得很干脆，大家听了他的话，都很高兴，表示很拥护……

李强听着，吃惊地摇着头，“上一辈打天下真是太不容易，后来的平叛我知道，色达烈士陵园躺着那么多的先烈就是在平叛中牺牲的，让人肃然起敬。在我分管政法这一块，维稳工作也就是上一辈统战工作的延续，不从事这项工作就不知它有多难。现在从你提供的故事，我父亲的‘影子’变成了实在的身体，重合了父辈留在我记忆里的身影。这部回忆录出版后，我要买回来珍藏。”

笔者听后竖起拇指，“现在国家强盛了，大家安居乐业，你现在的工作重心也从维稳转到组织工作，脱贫攻坚成为重点，你的帮扶点在哪里？”

“色达年龙乡，”李强说，“脱贫攻坚以来，我们在基础扶贫、产业扶贫、新村扶贫、生态扶贫、能力扶贫方面成效显著。仅从我去的联系点年龙来讲，现在的交通条件大为改善，精准扶贫这5年，色达县实施国省干线、通乡油路、通村公路建设就达345公里。新建管饮32处、水井248口，解决近25000人的饮水难题。实施无电地区电网覆盖工程，推进农网和城网改造升级工程。新建移动通信7座。全力打造县城二完小，整县推进‘6＋3’精品学校建设，学前教育覆盖15个乡镇；新建县城急救中心、汉藏医院医技楼和乡镇卫生院11个，村卫生室31个。驻村帮扶上，突出‘谁来扶、怎么扶’两个关键，优化配置帮扶力量，三四十名县级领导全覆盖联系指导17个乡镇，先后选派287名党员干部到村担任‘第一书记’，选派204名驻村工作队员组成89个驻村工作队，181名农技员组成多个农技服务小组驻村开展帮扶。县委书记、县长遍访134个行政村，县级干部覆盖联系乡镇每个行政村，乡镇党委书记和乡镇长遍访定居点，驻村工作队走访贫困户、非贫困户达到两个‘百分之百’，创新‘县级领导挂帮、帮扶单位联帮、机关干部协帮’的‘1+N’全覆盖帮扶工作模式，有效解决了帮扶力量不均衡、非贫困村帮扶力量弱的问题，实现了帮扶力量全覆盖。”

采访李强结束，笔者的深刻印象是：高原缺氧但不缺记忆，李强书记对工作数据的记忆令人赞叹。俗话说，上阵离不得父子兵，岂止父子兵？如今李强的女儿也在色达工作，三代人扎根在高原的故事，或许传开来就是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