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看了看身旁一脸迷惑的阮廷芳,他拿过来,丢进工具盒里,笑着说道:“呃……就是一个贴着玩儿的东西,我平时忙,也不怎么注意保养车,没注意。”
看阮廷芳没有细问,吴思转移话题:“小姨,你想吃什么?川菜还是粤菜。”
“我已经点好了,就我们两个,听说,你们一直在提倡光盘行动,我定的这家饭店有微菜系。”
“徽菜。”
“微菜,就是小份的菜,品种多,量少。”
来到一家大饭店门口,吴思下了车,也帮着打开阮廷芳的车门,两人进去。吴思一直想着那个窃听器的事情,但此时,他需要陪伴自己的亲戚。这个饭店十分豪华,进去之后,由工作人员检查订单,带着进入指定的餐桌,吴思坐下,看了看,上方是一个玉石水晶吊灯,璀璨耀眼,左右分别有五个台灯,台灯发出暖暖的昏黄的光,台灯下方是修剪成球形的四季常青盆栽,简约又独特的方格瓷砖,洁白的大理石桌面,雅黄的欧式沙发椅。餐厅里的人大多都西装革履,或者浓妆艳抹。
“思思,你看看,还有没有想吃的?”
吴思用筷子夹着菜:“没有,这些我都爱吃,不用多点。”
“嗯……你好像有些心神不宁,是出了什么事吗?”
吴思抬头赶忙解释道:“没有……我是在想,小姨……你来之前应该早点跟我打招呼,我好准备一下好好招待你,现在弄得什么都是你准备……”
阮廷芳一笑:“哦……思思,不要跟我客气……哎,你好像变了。”
“我变了吗?”
“变了。上次我回国……是……2017年,我记得,我才见你不到五分钟,你就背着书包,说要去图书馆突击一下,明天是公务员考试。”提到这个,阮廷芳就笑出了声,“好可爱啊,大男孩,好阳光的感觉。”
这也勾起了吴思的回忆,他微微一笑,大男孩?看看自己,现在哪有一点大男孩阳光的样子?三年,这三年的时间快,却又慢。
“小姨,你这次回国就是为了参加老朋友的葬礼吗?”
“是啊。”
“你们关系这么好?”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四十多年的友谊了。”
“姨父呢,没有跟你一起来?”
阮廷芳微微一笑,表情有些尴尬:“我跟他在办离婚手续,你现在还可以叫他姨父。”
吴思瞪大了眼睛:“离婚?你们结婚都二十多年了……”
“以前打工、创业,忙,有时候旅游,那时候,我们的两个孩子还在……”
“表弟和表妹车祸去世,这谁也不想,这是意外。”
“思思,你还没有结婚,不懂婚姻。每一对婚姻肯定有不愉快的地方,但是如果他们都爱孩子,就会为了孩子去妥协,努力继续维持这段婚姻。没有孩子……尤其像我们这样,四十过了,马上要五十的人,不年轻,也不服老,人生是短暂的,得多为自己考虑。”
“那……小姨,要不,我明天请假,陪你去……”
阮廷芳笑着摇摇头:“不用担心我不开心,离婚不是失败,不幸福才是。我还是很乐观,等我回新加坡后,疫情好转了,我继续经营餐厅,遇到心动的,就去约会,没有,我也不勉强,等时机成熟,我就考虑领养一个孩子。”
“我一个朋友,也是这么想的,她也不是很在意是否结婚,等条件够了,就去领养一两个孩子。”
“你的这个朋友也是女性?”
“嗯。”
阮廷芳看着吴思:“那……你喜欢她吗?”
吴思一笑:“小姨,你太八卦了,就是朋友。”
阮廷芳也笑:“思思,我虽然一直在新加坡,很少回来看你,平常也是偶尔才联系,但是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跟我提起你身边的人。”
“不是吧?”
“是。我经营餐厅有一个重要的理念,就是要记住客人的喜好和观察他们潜在的情绪,发掘机会,做好服务,对身边的人也是一样。”
“没有吧,我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也跟你提起过我那个女朋友。”
“那是我问,你答。”
“这个不能说明什么,你刚刚都说,我变了,这就是变化的一个面。”
“那,你有没有别的想提的朋友和其他人?”
“呃……我们队的潘队长,他年纪也比较大,为人谨慎,哦……我还有一个高中同学,最近结婚了……”
阮廷芳笑着,稍有些得意:“是不是?我问,你答?”
吴思放下筷子,笑着用双手蒙了蒙脸,又拿开:“小姨,你别给我设套行不行?我好歹也是个警察啊。”
“好……我明天晚上就要回去了,就放过你吧。”
“这么着急就回去?”
“现在特殊时期,回去还要隔离,时间不等人啊。”
从饭店出来,吴思送阮廷芳去酒店,经过小区外的一个站台旁,于醉墨正背着包,在那儿等班车。
阮廷芳看到吴思盯着于醉墨的方向看:“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那个姑娘?”
“嗯。”
车从于醉墨身旁开过,吴思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远去的于醉墨,她穿着白色的T恤,深蓝色的七分裤,扎起的头发在夏日的晚风中微微飘动。
“这么晚,也没有化妆,看样子,好像是要去加班?”
“她在殡仪馆工作,夜班。”
“哦,是吗?”
“她平常话很少,很善良,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而且……”吴思看阮廷芳在笑,他意识到了什么,摇摇头,不接着说,“人云亦云,小姨,你总这样,没有的也会变成有的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
车停在先云县的一个高层酒店下,阮廷芳下车,吴思把行李箱拿下来,准备送阮廷芳上楼,阮廷芳叫住他:“我自己拿上楼吧,思思,天色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路上开车小心点儿。”
说完,她接过行李箱,准备进去,吴思看她有些孤单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叫住她:“小姨,”阮廷芳回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念这个家乡,那,你可以回来,你没有孩子,我也没有父母,我可以照顾你,给你养老。”
阮廷芳听了这话,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她没想到吴思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把行李箱放在一边,她走上前:“思思,你能说这个话,小姨真的很感动,好孩子,谢谢你!”她抱住吴思,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还是流着泪,又笑着,拿起行李箱进去了。
吴思看小姨进去了,看不见了,他回头,上了车,从工具箱里拿出那个窃听器。捏着窃听器看了看,吴思开车来到公安局门口,想进去,把窃听器送到技术部,但是,以什么理由呢?公安局技术鉴定物品也是需要程序的。当时买这个车的时候,吴思没有过细地去翻看这个车,毕竟是二手的,他只关注大零件的性能,买了之后连洗车都很少,也不知道这个窃听器是之前车主留下的,还是后来有人放进去的。想想,应该是后来有人放进去的,因为车是蒋悦卖给他的,蒋悦……没理由窃听他。想了想,他还是只能作为受害人去报警。
来到报警接待室,民警赵朝云看到吴思进来,有点好奇:“吴警官,你来报案?”
“是。”吴思拿出那个窃听器,“我今天在我车上发现了这个窃听器,不知道是谁放在我车里的。”
赵朝云拿着窃听器看了看,打开电脑记录:“什么时候发现的?”
“晚上6点左右。”
“在哪儿发现的?具体位置?”
“在我的车副驾驶位置前面的工具盒下面,粘在那下面。”
“你这个车是什么时候买的?”
“今年四月初。”
“在哪儿买的?”
“县里一个二手车行,长宇路那里的长宇车行。”
“买的多少钱?”
“四万五。”
“买的时候检查了吗?”
“我检查了发动机等大零件,很快就过户了。当时着急走,也没看里面……”
“车里有损失过什么吗?”
“没有。我平常也不带现金,手机都是带在口袋里。”
……
问了一些问题后,赵朝云就按照程序收缴了这个窃听器:“先这样,有消息通知你。”
“不送去技术部吗?”
“吴警官,你知道程序,有消息我们肯定通知你。”
吴思只好先离开报警接待室,一出来,吴思就后悔了,他想尽快让技术部查到窃听器的来源,里面的信息传到了哪里。在车上等着,他打电话给潘队长:“喂,潘队,我今天在我车上发现了一个窃听器。”
“窃听器?跟我们办的案子有关吗?”
“暂时还不知道。”
“这样啊,那你先去报警,我们前几天不是也接到了一些宾馆酒店的偷拍案子吗?这些就是一些不法分子牟利的手段。”
“我……”吴思犹豫了一下,“行,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吴思不甘心,他打电话给杨润之,杨润之听说了之后,想了想:“你应该把这个窃听器直接拿给我。”
“是啊,我也是……没反应过来,你能帮我快点调查这个窃听器的来源吗?”
“嗯……这个你们已经收缴……不好拿过来了,这样,我去找何局长,你先跟他打个招呼,让他出面,尽快鉴定。”
“好。”
吴思跟何子瞻打了电话后,何子瞻马上同意去处理这个事情,吴思深深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理解能力下降。把车开离了公安局,吴思回到小区,他下车,看了一眼楼顶自己的房子,黑灯瞎火的,回去干什么呢?他想找蒋悦聚一聚,可蒋悦正在老家办理父亲的丧事,丧事?怎么最近几个月好多丧事?
吴思关了车门,步行到小区外。六月底,空气里透着烧烤味儿和人声,街上到处都是人,天一热,大家在家里待不住,都跑出来。他沿着马路往前走,漫无目的地闲逛,拉面馆、花店、药店、超市、电动车行、水果零食、眼镜店、寿司店、奶茶店、早餐店……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先云一中,因为疫情,高考推迟了一个月,校园内依旧灯火通明,不少家长在校外等待。学校门开着,但是保安在门口,上面有一个牌子:戴口罩进入。吴思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身上的汗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他渴了,看到旁边有一家烟酒商行,走进去:“老板,这矿泉水多少钱?”
“两块。”
“我拿一瓶,有冰的吗?”
“有。”
老板从冷藏柜里拿了矿泉水递给他,扫码付了钱。正要走,他发现店里还有一个人,那人也正看着他。
“田小伍?”
田小伍正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烟,跟老板一起边聊天,边看电视。
“你怎么在外面闲逛?最近很太平吗?”
吴思一笑:“是挺太平的。哎,你在这儿干嘛?”
“玩儿。”
老板看到两人认识:“小伍,他是?”
“他是警察,吴警官。”
听到“警察”两个字,那老板的眼神有些闪躲,他马上笑着拿凳子请吴思坐下。吴思看自己也没什么事,就坐过去。
“你不上班?”
“还早呢。”
“哎,你最近都不去福利院了?我去了几次都没看到你。”
“我去就是做点体力活,也不会哄孩子,也没什么文化,不会教他们。”
“我还是不敢相信你会去做义工。”
“我……不是……那什么吗?”
“什么呢?”
“像我这样的,老老实实地找个班儿上,钱挣得少,不甘心,做大事儿呢,没资本,只能在夹缝中擦边球。”
“你挣得多吗?”
“不跟你说数字,怕你嫉妒,要抓我。”
“你到底挣多少?”
“反正比普通工人挣得多。”
“你是心里不安,所以去做义工?”
“没有不安,只是,大半夜买烟酒什么的,一般不是什么本分人,有时候想想,这就是……助纣为虐,对吧?可以这么说。”
“你挣了一些钱,可以去做个小买卖。”
“小买卖?就不能做大买卖?”
“你不是说没资本吗?”
田小伍停了一下:“是。吴警官——哎,你怎么出来逛呢?”
“我怎么就不能出来逛?”
“一个大男人大晚上的,一个人出来逛,你是警察,你懂的。”
吴思一笑:“我懂什么?别嘲笑我警察的身份!我是……天气热,在家呆着无聊,出来透透气。”
“你要无聊,要不跟我出去玩儿?”
“去哪儿?”
“酒吧。”
“算了,吵死了那地方。”
“你怎么知道吵死了?你去过?”
“去过啊,抓人的时候。”
聊到这里,吴思发觉与他聊不下去,老板在一旁,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深意。吴思看出来了,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从烟酒商行出来,吴思左右看了看,他的手里还捏着半瓶矿泉水,依旧冰凉地握在手心里,拎着瓶盖方向,吴思低下头,往回走。走到一个公园旁的马路时,吴思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吴思?”他回头一看,是黄宇,他手里还夹着一根点燃的烟。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吴思一笑,走了过去。
两人来到公园里的健身器材旁的花坛里坐下,这个运动场所有一些小孩儿,大人在一旁看着,没有路灯,有些黑,所以人并不多。黄宇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已经开封的烟问道:“要不要来一根?”
吴思摇头:“不了,明天晚上我小姨要走,她是个很讲究,很爱干净的人,我可能要送她去高铁站,不想让她闻到我身上有烟味儿。”
“你小姨?”
“嗯。”
“她去哪儿?”
“回新加坡。”
“她出国了?”
“出国几十年了。”
“那肯定移民了吧。”
“嗯,是移民了。”看黄宇把烟放了回去,“你一个人在这公园里是有心事吗?”
“别说我,你呢,也不开车,在外面逛。”
“我是……天气热,一个人在家里很无聊,最近事情又多,有空闲了,出来透透气。”
“无聊?我巴不得我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呢。”
“跟老婆吵架了?”
“还是那些事儿,”黄宇弹了一下烟灰,“说我挣得少,房子太小,这不能买,那不能买……今天居然跟我说,她一个同事的老公白天在学校教书,晚上去送外卖,我当时就火了,我是警察啊,刑警啊,我去送外卖?送到一半儿接到案子了,我怎么办!”说着,黄宇把手里已经吸完的烟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点燃了。
“她跟你结婚的时候不知道这些吗?”
“知道啊,我还能骗她不成?我就是想,我不是做生意的料,也不想浑浑噩噩只为挣钱,虽说我不是多高尚,但是,这个工作让我有激情,也让我有一个稳定的收入,买房买车不是问题,只不过房子小一点儿,车便宜一点儿。跟我老婆结婚后,觉得有时候是真的委屈了她,请不起保姆,生孩子也没请月嫂,办案,有时候十几天,长的时候几个月都有,我忍着,哄着她,现在好了……今天又是,一回去她脸色就不好,孩子哭也不哄,也不做饭,我弄出点声响,她就发火,一发火就说到钱的事情上……”
“她想让你辞职?”
“我看她不是想让我辞职,是想让我升职,升到可以贪污的职位。”黄宇说完,把手里的烟用力一弹。吴思听完也没说话,只是在一旁坐着,看旁边的小孩儿闹,“哎,我说了半天你怎么不支一声?”
“我怎么支声?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
“你也觉得我们长久不了?”
“你们不那么幸福是肯定的。可……我也没结婚,我也不知道婚姻里有什么东西需要额外注意,但如果我结婚,我肯定不找你老婆这样的。”
“我不是没想过分开。就是……有的时候吧,人会很作,你知道吗?拿不起,放不下,不高兴就耍性子,我提了离婚,提了她又哭,不肯。”
“就是……不太成熟。”
“对,不成熟,幼稚!”
“那你怎么办?”
黄宇叹一口气:“离婚不难,孩子……我家里,爸妈在老家农村,身体也不好,走路都慢腾腾的,我哥,在森江市里,他自己家里都一大堆事。”
“她不要孩子?”
“你觉得呢?她自己都是个孩子。我就后悔啊,结婚的时候没考虑这些问题。”
“其实……黄宇,人还是应该乐观地去看待问题。”
“怎么乐观?”
“如果你老婆一直都这样,不做改变,而你,你又不打算按照她的想法改变,那注定了就是互不相容的局面。”
“接着说。”
“你如果现在……因为孩子,不能离婚,那就别自怜自艾,把态度跟她说清楚。假如,她就是不理解,知道离婚后不要孩子,孩子的处境会很困难,还是要这样闹,那说明她不是一个好母亲,勉强把她捆在孩子身边,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利。你要做的,就是想办法,保证孩子的抚养问题,钱,不是大问题,对吧?就是谁来照顾的问题,亲戚啊,朋友啊,保姆啊,总会有办法的。”
“道理我都懂,真正实行起来不容易啊,单亲的孩子心理容易不健康。”
“黄宇,我在福利院长大,不一样的是,我不是被遗弃的,我的父母很关心我。在我们福利院,大部分孩子都是被遗弃的,身体有残疾的更多。有时候我也想,他们的父母好狠心,他们好可怜,但其实,换一个角度,他们在福利院比在家里好,与其待在不爱自己的父母身边,不如待在一个大家庭里,大家都一样,都没有血缘关系,在独立后离开福利院,虽说没有家人,却也没有了家庭的烦恼和赡养的负担。你仔细观察身边的人就会知道,孩子心理健不健康跟单不单亲没有必然的关系,我们是警察,父母双全的犯罪嫌疑人也不少见吧?”
黄宇看着吴思:“难得,你在福利院长大,还能想得这么通透。”
吴思又看了看旁边的小孩儿:“你有空可以去福利院做义工看看,去见见张院长。”
“先云县福利院的院长?”
“嗯。他的孩子在1992年的时候,两岁左右,被人拐走,如果还活着,现在应该是30岁左右。我进警官学院那天,也是离开福利院那天,踏进校门的时候,我看着眼前的学校,就想,不管我学的什么专业,一定要接触DNA技术鉴定,等我毕业了,进入警察系统,我要帮他找到他的儿子。”
“找到了吗?”
吴思摇摇头:“还没有。”
“犯罪的或者受害者才会有DNA入库,照你说的,换个角度,说明他的儿子很可能活得好好的。”
“他也这么想。所以,他对我们福利院的孩子视如己出,说,他对别人的孩子好,别人应该也会对他的孩子好。平时,他遵守规则,又不拘泥于规则。”
“怎么说?”
“先云福利院在一个农村里面,靠马路不远,为了安全,我们不能去那里,福利院就那么点儿大,照顾我们的人就那么些,天天呆在里面也无聊,以前,张院长在天气好的时候就会带我们去后山玩儿,秋冬季节的时候。”
“春夏季不去?哦……春夏季,虫什么的比较多。”
“春夏季也去,去的少,一般就是志愿者活动的时候去。”
“听你这么说……也是,一般人都是怕麻烦,怕引火烧身,能避就避。”
“我小姨以前来看我的时候,就提出过要我的监护权和抚养权,带我去新加坡,我不愿意。”
“她既然疼你,为什么不愿意?”
“呃……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因为陌生吧,或者,我认为在福利院,有张院长,我也不觉得日子苦。”
“嗯……”黄宇听了,舒一口气,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一个小孩儿走过来,小孩儿看到黄宇,跌跌撞撞地奔过来,黄宇扔掉手中的烟,站起来,过去抱住小孩儿。小孩儿头上一个冲天的辫子,奶声奶气地发出几个字:“摇——摇——车。”黄宇笑着答应。吴思看他们一家人,也站起来,两人打了声招呼,吴思就回去了。他沿着马路走了几步,回头看黄宇一家人往儿童乐园的方向走去,没有感觉到刚刚黄宇描述的那种家庭苦恼,他苦笑一声,笑自己刚刚那么认真地去分析,去劝说,结果发现,别人只是一时的牢骚,过后,生活依旧。
朋友之间,大抵都是这样吧。
吴思准备回家,他走回到一中门口,迎面,在一中对面的停车位上,郑士君从车上下来,看到吴思,他挥了挥手,吴思笑着走过去:“来接女朋友下班?”
“是啊。”
两人在路边正说着,只见顾晓晓从巷子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看到郑士君和吴思在说话,她飞奔过来,冲到吴思跟前:“吴警官,你快救救夏老师!有人打她……”
郑士君愣了一下,吴思迅速跑了进去,顾晓晓在后面也跟着跑回去。吴思冲到二楼的办公室,门口有一些人在围观,没人敢上前,吴思扒开人群,只见一个男的挥舞着拳头揍夏清香,夏清香的头上已经有了明显的血痕,吴思上前拉过那个男的,男的见吴思过来拉,反手一巴掌,吴思躲开了,抓住他的手腕儿,一下子就把他按在了地上,他挣扎,吴思用脚抵住他的背,他动了几下,就动弹不了。顾晓晓见那个男的被制服,颤颤巍巍地走进来,扶起夏清香,另外几个老师也进来,帮忙拿来了酒精和药,还有冰块,给她额上的伤口敷药……
男的在地上骂道:“你是谁啊?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我是警察!”
男的又挣扎了几下:“警察就可以随便打人吗?”
……
十分钟后,派出所的三名警察过来,将男的拷了起来,带走了,夏清香也被送到了医院。郑士君带上顾晓晓走了出来,顺便送吴思回家。在车上,顾晓晓惊魂未定,眼神里依然还是恐惧的样子。
“你不用怕,人已经被抓了。”
顾晓晓回头,看了一眼吴思,很勉强地挤出一点儿笑:“今天多亏了你啊,吴警官。”
“应该的。那男的是谁啊?学生家长?”
“不是,是夏老师的老公。”
“为什么打她?”
“我不是很清楚,他晚上过来,我们都在教室里上课,后来听到办公室有打砸的声音,就好奇过来看,好像是……她老公觉得夏老师隐瞒了培训班的真实收入。”
“因为这个就打老婆?”
“她老公也有自己的生意,比培训班挣得多得多。”
“那是为什么?”
“不知道,听同事私下里议论……夏老师已经找了律师,准备……等孩子高考完就起诉离婚……”
吴思没有再细问,郑士君看了一眼身边的顾晓晓:“人家夫妻俩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太莽撞了!”
“莽撞?”
“今天是巧了,碰到我当警察的同学,要是没碰到,你打算让我去帮忙?”
“你是男人,帮忙不应该吗?”
“应该?你忘了网上之前那个帮助别人被捅死的女生吗?”
顾晓晓盯着郑士君,她气呼呼地回过头去,不想跟他说话。
“你生什么气?我又没做错什么,人应该理性,懂吗?没那个金刚钻,别揽那个瓷器活!”
“冷漠不是理性。”
“好好好……我冷漠行了吧!啧……我发现你最近说话老是带刺啊!你最好别作啊,报不了名是政策限制,又不是我定的这个政策,你冲我发什么火?再说了,你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之前考了三次都没考上……”
郑士君还没说完,顾晓晓在一个交叉路口红灯前,自己按了郑士君车上的开车键,松了安全带,打开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就背着包上了人行道,气冲冲地走了。看顾晓晓生气地走了,郑士君深深叹了一口气,手在方向盘上拍了两下,他回头看了看后座尴尬的吴思,赔了赔笑:“烦死了……本来今天来接她,想缓和一下僵局的……”
“她没有教师资格证吗?”
“有,就是今年教师招考出了一个新政策,先上岗,后拿证,很多岗位只招2018年以后没缴纳社保的毕业生。英语教师岗位,只有小学有招的,森江市和我们先云县全都是定向招聘毕业生,外地倒是有名额,但太远了啊……”
“哦……”对于两人的争吵,吴思没有多问,他刚刚才安慰了黄宇,发现别人只是发个牢骚,现在,郑士君和顾晓晓可能也只是一时的争执,过后还是会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