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泽的话刚脱口，宗翰远面露惊讶之色，他没想到周天泽竟然问的是这种问题。
钦差也是沉默了片刻，随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不过你既然问了，那本官回答你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大清的律法，他既然当堂认供，自然是罪有应得。”
“就算他有罪，那大人你觉得他至于被判斩立决吗？大清律法规定只有罪大恶极、犯人神公愤之事、十恶不赦之人才会被判斩立决。”
周天泽不服气道。
“此案不同他案，大清向来对于科举舞弊一事严惩不贷。”钦差严肃道。
“可是大人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想知道你觉得聂广生罪该致死吗？”周天泽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本官已经回答过了，朝廷的决定就是我的态度，既然他被判了斩立决，那聂广生就罪该致死，你还有什么问题？”钦差脸色不悦道。
“没了，那我没问题了。”周天泽摇了摇头。
“行了，没事你可以下去了。”一旁的宗翰远对着周天泽直摆手，周天泽转身离去。
“大人，你跟我打赌输了，别忘了你欠我一壶酒，我就说他不可能作弊。”
宗翰远看着离去的周天泽呵呵道。
“觉明，你对他怎么看？”
“正如你所说，年少有为，将来大有可为。”
钦差却是皱了皱眉，微微摇了摇头。
“哦？难道你有什么其他看法？”
“此子虽然才华不浅，但生性偏执，本性固执，一切不好言说，将来如果真的高中位居人臣也不知对大清是福是祸。”
“我说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周天泽不过才十之有四，难免有些年少轻狂实属正常不过，话说老夫年轻的时候比他还狂呢。”
“但愿如此。”钦差点了点头。
“行了，你想多了，咱们也可有几个年头没见了，喝酒去。”
......
返回的途中，轻装简行，周有林一路快马加鞭.
自从榜单下来之后，周有林让管家老何和林三先行一步回去，本打算第二天就跟上，但因为聂广生事件不得不又耽误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再不赶回去，家里那边就要着急说不定又要派人过来打探情况了。
与来时不同，这一路周天泽几乎一言不发，也没心思再看书，而是坐在马车外面斜靠在周有林旁边耸拉着眼睛，感受着一路迎面扑来的和风，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
周济似乎也是有了心事，也不再打瞌睡，常常在马车里面独自一人发呆。
倒是秦坚，心情似乎还不错，时不时把头从马车的窗户里面伸出来，估摸着大致到了什么地方，距离周坪镇还有多远距离。
在驿道奔驰了一个多时辰，周有林在路过一个亭子旁停下了马车，先是给马儿喂了些草料和水，然后又拿出干粮招呼周天泽等人过来休息用餐，但周天泽依旧坐在马车头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胃口，周济同样也是如此，秦坚的肚子倒是咕咕在叫，但此时这种情况他碍于面子违心的也是摇头嘴里说是不饿。
“天泽啊，你是不是还在为重考的事怄气呢，我跟你说，天泽咱们完全没有必要放在心上，圣人不也说过吗，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再说了那些污蔑造谣的人也已经被程知府抓了起来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咱们就当好事多磨了，天泽你也就不要在想这件事了，过来吃点东西，后面还有一段长路呢。”
看到周天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周有林以为周天泽还在因为被凭空污蔑自身清白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走过来劝解道。
事实上，周天泽走出官府不久，官府便发出了告示，与告示一同展出的还有周天泽重考写的文章，很多书生看完之后发出惊叹，对周天泽的榜首之位不再质疑。同时周天泽在省府也因为此事小有名气，很多人都知道了他是个颇具才华的神童。
另一边因为此次的谣言不仅影响到了周天泽，同样对程敏也有影响，官府的告示出来之后，愤怒的程敏逮捕了一批造谣之人，下令再有此类谣言重惩不怠。
然而周天泽摇了摇头，半响，开口道：“赴考的时候我问过钦差大人聂广生是否罪该致死？他的回答是肯定的，还有这一路我还是想不明白，那个人出卖聂广生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觉得广生虽然犯错了，但是不该死，大家也认为他不该死，为什么官府一定要判他斩立决？为什么？”
周天泽说出了自己一路以来一直思考的问题。
“原来你是在想这件事，不过天泽真有你的，你竟敢当面质问钦差，就不怕得罪钦差大人哈。”
“说实话，聂广生确实让人感到惋惜，唉！”周有林叹了口气。
“至于朝廷为什么判了他斩立决，这个身为局外人我也不清楚其中的具体原因，但是我想任何朝代任何时期都有不完美或者说不甚如人愿的时候，要不然也就不会有精忠报国的岳飞惨死和小人人秦桧的得志了。”周有林想了想道。
“爹，你是说聂哥是被小人害了吗？”周济也从马车里探出脑袋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没有经历过他人之事，作为局外人我不妄加评论，不过第二个问题我可以明确回答你。”
“你太爷爷在世的时候曾今跟我讲过一个故事，他曾今在某地担任知县的时候碰到一桩命案，他的管辖的某个地方发生一起命案，一对年轻的夫妇被人用钝器砸死在自己的家里。
经过摸查和大量暗访，最后锁定凶手正是他一位街坊邻居。
而行凶动机仅仅只是因为一袋口粮，你太爷爷当时就感到十分诧异，在质问凶手的时候，凶手如此回道：“在你的眼里它仅仅只是一袋口粮，在我眼里它就是我们全家的命，家里已经很久揭不开锅了，没有这一袋口粮我们全家已经饿死了。”
你太爷爷那时候跟我说的话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他说：“除了自己的至亲之人，在当今世道永远不要把自己在别人的心里看的太重，也许你把他当挚友，但在他心里你还不如一袋口粮。“
被他杀死的那对夫妇不仅仅跟他是邻居，而且平时素有来往，关系不错。
“所以天泽啊聂广生的事我希望你也能从中得到一点教训，活了半辈子我也看清了一些事，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利益很多时候成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衡量石，当你们之间有着共同利益的时候你们也许是朋友，但你不能再给他带来利益的时候，你们有可能转身变成了陌路人，甚至你阻碍了他人的利益你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当然也有那些情比金坚的真诚友谊，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然而确是难得。”
周有林发出一串感慨，周天泽若有所思。
“还有济儿，你也是，以后如果一人出门在外多留些心眼，古人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祖宗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哦。外面的世界这么可怕，我还是一辈子都待在周坪镇算了。”周济噘嘴道。
“瞧你那点出息，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周有林好气又好笑。
“那还不是因为我有你这样的爹。”周济反驳道。
“你。。你小子我看是皮痒了。”周有林拿起鞭子一把掀开马车的帘子。
“泽哥儿，救我!”
“呵，天泽可救不了你，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爹，别，我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