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伍德凯开门的是何管家,他才起床不久,嘴里还在不停打着哈欠。
“什么?你要找老爷?这太早了老爷还没起床呢。”何管家摇头道。
“那,能否叫唤一下周老爷?实在是有急事,人命关天的大事。”伍德凯着急的在那踱来踱去。
“这?我可不敢,要不你在大厅等会,再过半个时辰老爷也差不多起床了。”何管家商议道。
“爷爷已经起床了,我刚刚看到的。”周天泽路过院子打水开口道。
“咦,老爷今天起床这么早吗?那行你跟我过来吧。”何管家带着些许疑惑领着伍德凯进了后院。
周宗耀早上有遛鸟的习惯,他每天起的很早,此刻他正在漂亮的鸟笼前给他心爱的画眉、八哥投食,常德旺走了过来道:“老爷,只怕今天的教堂不太平啊,我们要不要通知一下杨槐神甫,让他到官府或者其他地方避一避。”
“不用,你再多找些人手过去,闹吧,就让他们闹吧,闹的越大越好,最好闹个满城风雨!”周宗耀冷笑道。
“闹!满城风雨!满城风雨......”笼子里的八哥学着样子叫唤了起来。
五月三日辰时,此时教堂里面的杨槐神甫和其他教士做完清晨的祷告正在用餐。
周坪镇的第一批大约百十来人便已经来到了教堂门外。
“反对拆庙!”
“立马放人!”(谣言中有传官府把抓起来的人交给了教堂。)
“还我公道!”
“滚出周坪!”
教堂外面有人在大声呼喊着口号叫唤着。
正在用餐的艾内斯神甫听到外面的吵闹,眉头一皱,心声不满道:“外面什么情况?”
“有一群村民聚集在教堂外面,好像是为拆庙的事情而来。”一个汉人教士回答道。
“什么!一群愚蠢无知的莽夫!张瀚城知县昨天不是答应过我吗不会让这群无知的人过来闹事。”杨槐神甫生气道。
“他到底在搞什么,中国人做事永远都是这么的不靠谱。”费定南一旁讥讽道。
“你去找张知县,问问他怎么回事,在这里无故闹事简直不可理喻。”杨槐神甫对身边的教士吩咐道。
“外面的大门被村民们堵住了,出不去。”教士无奈道。
“那就从后院翻墙出去,教堂里面有梯子,让他带人把这些闹事的全部抓起来,简直像一群恶心烦人的苍蝇一样可恶!”费定南带着抱怨的口吻吩咐道。
教士点了点头便去拿梯子去后院。
“走,出去看看,看看这群愚昧的人到底要干什么?”杨槐神甫放下餐具,拿起餐布擦了擦嘴很是不满道。
“神甫大人,您可千万别出去,他们现在正闹着要找您呢,你出去了只怕会受到伤害。”汉人教士赶紧阻止。
“我不出去又怎么知道这群莽夫到底要干什么?如果是为了拆庙的事他们可以找人来跟我商议,而不是用这种手段,更不应该使用暴力打伤别人。”杨槐神甫气愤道。
“这个可能中间存在误会也说不定,这样吧还是我出去看看。”汉人教士想了想道。
杨槐神甫点头准许了。
“反对拆庙!”
“立马放人!”
“洋人滚出去!”
门外口号声震天,陆续赶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阿南教士打开了外院的门瞅了一眼被外面的架势吓到了,但他还是鼓足勇气走了出来面对众人。
看到有人从教堂里面走了出来,口号声也停了下来。
见是一个汉人走了出来,很多村民不解,还有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被抓的人放了出来。
“你是哪位?怎么从教堂里面出来的?其他人呢,是不是都被关在教堂?”人群中有人开口提问道。
“我是一名教徒,我不太懂你们的意思,教堂里面并没有关押任何人,他们都是跟我一样的人还有神甫,没有其他人。”汉人教士阿南尽量用最客气的语气回答道。
“放屁,别人都说官府把人交给了你们教堂,难道是空穴来风?”
“原来是个二鬼子,你他娘的留着汉人的血,好好的人不当去做二鬼子,为虎作伥吧你,你对的起你爹娘吗?”
一听他是教徒,人群中传来了漫骂声,阿南脾气还算不错,忍气吞声道:“我爹娘在我10岁的时候便死了,是教堂收留了我,我在教堂待了6年的时间,认识艾内斯神甫也有3年时间了,我知道艾内斯神甫的为人,他是个好人,不会做出格的事,更不会无辜抓人。”
“谁信啊你,你连灵魂都出卖给洋鬼子了,当然替洋鬼子讲好话。”
“我们不跟你浪费时间,你把你们的洋主子叫过来,让他来跟我们说话,今天要是不放人不给个交代,我们绝不罢休!绝不罢休!”已经赶过来的周浩站在人群中愤愤道。
“不放人决不罢休!决不罢休!”其他人跟着附和呼喊。
“这中间真的是误会,教堂真没有你们要的人。”阿南辩解道。
“少废话,你做不了主,让你们的洋主子出来!”
“艾内斯神甫他今天不在教堂,要不你们先回去改日再议。”阿南撒谎道,同时他的内心在默念:“主啊,宽恕我的罪过吧,我不是有意要说谎。”
“那不行,既然不在,那我们自己进去搜,无论如何今天都得放人!”
“对,必须放人!”人群中有人呼应,不少人蠢蠢欲动。
“你,你们不要乱来。”
这下阿南真慌张了。
“各位等一下,先别急,我看这人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既然你们的主子不在,你们教堂也不止一个洋人,肯定还有其他的说得上话的人,你把那人叫来,我跟他好好谈谈。”周桂走上前来面对众人大声道。
与哥哥周阜不同,周桂的性格相对较为稳重,昨天回去他好好想了下伍德凯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而且哥哥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冒昧发生冲突搞不好会害了哥哥,所以他更倾向于利用声势和平解决问题,这也是稳妥的解决方法。
“桂哥,你跟他废什么话,我们冲进去自己找,人肯定就在里面。”周浩针对道。
“不,古语有云:先礼后兵,能靠礼解决问题何必大动干戈呢,再说了我们大家都堵在门口,人要真在教堂他们也逃不走!”周桂摇了摇头。
“先礼后兵我同意。”张元也开口道。
“你把我们的话带给里面的人,如果他们愿意放人,并且同意不拆我们的庙,跟大伙道歉,我们也就不为难你们。”周桂转身对阿南道。
“可,可是。。。好,你们在外面等,不要乱来,我进去转告。”阿南转身进去并关紧了外院的大门。
“不,不好了,神甫大人!”阿南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外面什么情况?”杨槐神甫追问道。
“不知道谁在造谣说我们教堂里面抓了他们的人,他们现在在外面叫嚣要我们放人,就差点就要强行冲进来了,还说要你出去跟他们说呢。”
“用你们中国的话说岂有此理,他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凭什么要强闯进来,私人领地神圣不可侵犯!你去跟他们说。”杨槐神甫大怒,这是他第一次发如此大的火。
“神甫大人你别生气,现在没办法讲理,他们一口咬定人在我们这里,一定要我们交出人,外面一大片人我看我们大家先从后院离开教堂出去躲躲,等官府的官兵过来。”阿南小心翼翼劝道。
“可恶的愚民,一群可恶的强盗!”费定南忍不住咒骂。
如此同时,外面的村民焦急的等待着回应,此时外面聚集了没有一千也有八九百人,声势也越来越大。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依旧没有人出来回应。
“什么情况?这洋人怎么还不出来?”周浩着急的嘀咕道。
“再等等,总要给别人一些时间。”周桂劝解道,看着越来越多的乡亲呼应,他有信心洋人一定会放人。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还是没人出来。
“这洋人难道怕了,当缩头头乌龟,干脆直接进去要人。”周浩心浮气躁全写在了脸上。
“别,人太多了,全冲进去会乱了套,刚才那个教徒不是说了吗?他们的主子不在,说不定二头子正在跟人商议呢。”周桂还是摇了摇头,同时他的心里也有些着急了起来。
“就这样一直干等,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周浩着急道。
“怕什么,我们都在门口,他们还能一辈子不出来?这次一定要让洋人知道咱们可不是好欺负的和。”张元倒是满怀信心。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我刚去找地方解手我看到洋人正放着梯子从后院逃跑!”一人从侧面冲了过来大喊道。
“这洋人想跑,那我堂兄周摇呢?他们在哪里,这洋人该不会对他们做了什么吧?”周浩一脸大惊失色。
听周浩这么一说,周桂突然心慌了起来,也是很担心起了哥哥周阜的安危。
“妈妈的,这洋人诡计多端,不是个东西,不管了,大家一起冲进去!”张元向大家号召道。
“周浩,你等会带一部分人去追洋人,务必把他们追回来。我带人进教堂里面找人。”事到如今周桂也顾不上更多了。
“好,我早就跟你说了,不要相信洋人的鬼话你偏不听,来几个力气大的,跟我一起把这门给我撞开。”
说着周浩一脚狠狠踹在这外院的大门上,大门除了哐当一声响纹丝不动,他抱着脚趾痛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又来了十几个壮汉嘴里齐齐喊着号子一起撞门,倒还是没想到这门还挺结实的,依旧没有撞开。
以前的教堂是没有这铁门的,自从上次发生了纵火事件,马林找人连夜加班加点修建了外墙,安装了这扇大门,与一般的木门不同,这门是精铁打造,尤其结实。十几个大汉一起撞击了几十下甚至这门都没变形,当真堪比城门。
“怎么办?这洋鬼子的门真特么结实,他姥姥的!”周浩这个时候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不行咱们一把火把这教堂给烧了,妈妈的!”张元恨的咬牙切齿。
“你疯了,我堂哥他们还在里面呢。”周浩大怒。
“我知道,我也就这么一说。”
“有了,我有办法了,这墙也就丈二高,我们用叠罗汉的方式把人送到墙上,在然后我们拉着绳子把他慢慢放下去,进了院子不就能从里面打开门了吗?”周桂想了想忽地开口道。
“哪来的绳子?”周浩刚要有此一问,只见周桂把自己的长衫脱了下来扭成一股,他便马上明白了,也是脱了自己的外衣服对身边的人道:“快把外衣脱了当绳子用。”
相对瘦小的张元充当起了这个任务,他顺着别人肩膀搭成的人梯一步一步往上面爬,上了墙头一头抓着衣服制成的绳子被人慢慢往下放。
“哎呦喂!”墙头的那一面传来了张元的呻吟声。
“你没事吧?张元!”周桂对着墙大声喊道。
“我摔了一跤,没大碍,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开门。”对面传来了张元的回应。
“太好了,姥姥的,我一定要把这洋人抓来,狠狠揍他们一顿以解心头之恨。”周浩恶狠狠道。
“洋人都不是东西,洋人的教堂邪门的很,依我看进去直接砸了教堂。”
“对,砸了他们的教堂,他们不是把我们的庙弄得一团糟吗?以牙还牙,咱们也砸了他的教堂,看这洋人还敢嚣张不?”
一人提议另一人也是立马附和,其他人也跟着回应,事到如今周桂也不再帮洋人说话,他只想把哥哥救出来。
“等一下,各位冷静,还请各位乡亲父老冷静。”
“人不在教堂里面,大家别冲动!”
就在这关键时刻伍德凯冲了过来,来了众人面前气喘吁吁朝众人挥手。
“德凯你怎么过来了,是跟我们一起找这洋人算账么?”周焘从人群中挤了上来。
伍德凯摇了摇头,顾不上擦去头上的汗水,而是继续对着人群大声道:“各位不要冲动!人还在官府那里,他们不在教堂,昨晚衙门的姚师爷亲自告诉我的,所以大家要冷静,我们从长计议。”
伍德凯的话刚说完,背后的铁门咯吱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得了吧,你就怎么知道师爷不是骗你的呢,再说这洋人要是心里没鬼他跑什么。”周浩翻白眼道,他对伍德凯一直以来的好意并无实感,相反他把伍德凯当成了衙门的狗腿子。
“对呀,说好的出来跟我们商议结果人都跑光了,很明显心里有鬼。”
“大家一起冲进去救人!”张元在门口对着众人挥手,这时众人不再搭理伍德凯就势往里面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