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瑟跟在丞相爹身后，穿过府门，径直到了祠堂。
庄严严肃的大屋中空荡阴森，只有正中央的供桌上燃着三根蜡烛，放着一根竹板。
“跪下！”丞相爹终于转身看向她，一双眼眸仿佛淬了冰。
谢清瑟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
丞相爹显然不想听，再次斥道：“跪下！”
不仅谢清瑟被吓到了，被她抱在怀中的墨墨也被吓到了，小脑袋往她怀中扎，颤颤巍巍的叫。
谢清瑟抿着唇，手掌盖住墨墨的耳朵，将它掩进袖中，然后跪在祠堂正中央的铺垫上。
铺垫很硬，隐隐泛着凉意，从她的膝盖蔓延进心底。
“谢清瑟，你可真是好啊，你是不是要把天捅破了，才能安生下来！”丞相爹气急了，一把拿起供桌上的竹板，重重砸在桌面上，溅起一层雾沉。
谢清瑟的身体打了一个哆嗦，她抬眸看向他，带些试探讨好：“爹，我没做什么事吧。”
丞相爹凌厉的眼神顿时杀过来，“你还想做什么？身为女儿家，你有你姐姐一点儿的文静端庄吗？整日不是跟这个吵架，就是挤兑那个！
五皇子便那么好，值得你为了他跳河，为了他爬墙，你身为女子的矜持，身为女子的羞耻呢！
若是五皇子继续不应，日后，你是否还会将自己送到五皇子的床上去！”
谢清瑟瞳孔一震，想到书中原身的结局，迅速回道：“我没有！往后也不会！今日我是去买猫的。”
“那猫呢！”丞相爹不信她，拔高音量怒斥。
被他浑厚的声音惊吓到，墨墨颤动着小爪子往里面爬。
谢清瑟想把它拿出来的动作顿住，只好先安抚丞相爹，“爹你先消消气，不然墨墨不敢出来。”
丞相爹气的眼睛都泛着红，以为她还在继续糊弄他。
“谢清瑟，你便是死性不改吧！这次便是有你娘也护不住你。”
说罢，他举起竹板重重打在谢清瑟的背上。
“啊！”
谢清瑟大病初愈没多久，而丞相爹几乎用了十成的力道，她没能抗住，整个人向前扑去，摔在地上。
因着她的动作，小黑猫从她的袖中滚出，滚进了供桌下面。
祠堂内十分昏暗，除了一直托着小猫的谢清瑟，无人察觉。
谢清瑟因为背后尖锐的痛，一时也顾不上小黑猫了。
她强撑着爬起来，眉心紧拧，嗓音沙哑：“爹，我说的都是真话，我不喜欢五皇子了，不会为了他跳河，不会为了他爬墙，我……咳咳！”
她说的太急，一时之间，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丞相爹打完之后便后悔了，拿着竹板的手在颤。
不过他硬是摆出不近人情的冷酷模样，“这话你说了不下百遍了！谢清瑟，你便在祠堂好好反省吧！别想着你娘会再一次来救你！”
他没有再看谢清瑟一眼，生怕自己因为多看一眼而心软。
紧紧抓着竹板，大步出去。
“啪”的一声，祠堂门被重重关上。
关门带起的风流，将供桌上的蜡烛吹熄了一根。
本就凄冷的祠堂里更加冷寂阴森。
后背疼的厉害，隐隐有种黏腻感。
是不是被打出血了……
谢清瑟试着抬手去摸，可是手臂一动便疼的厉害，她干脆趴在在铺垫上，蜷缩成一团。
许久，一声奶乎乎的喵叫声从漆黑的环境中传出。
小黑猫似乎觉得外界没有危险了，探头探脑地从供桌下面爬出。
一色双瞳澄净明亮，它迈着短短的小腿，蹒跚地走向谢清瑟。
小小的脑袋轻轻蹭着她的手指，奶声奶气的发声：“喵~”
谢清瑟转动瞳孔，视线聚焦在它身上。
指尖勾了勾，指腹拉住小墨墨的肉垫，软软的，暖暖的。
鼻尖一酸，她委屈地呢喃出声，“墨墨，我真的不喜欢男主，要是再喜欢他我就是天上地下最最最最傻的大傻子……”
“喵？”小黑猫不明白她的意思，以为她是在跟它玩耍，抬起另外一只爪子按在谢清瑟的手指上。
丞相爹这次是打定主意给谢清瑟一个教训，不仅不让她的丫鬟靠近祠堂，不让人跟她说话，还不让人给她送饭。
谢清瑟又疼又冷，没撑多久，就抱着小黑猫睡了过去。
意识朦胧间，她仿佛听到了娘的声音。
她很生气，好像跟爹吵起来了，不是装的那种，是真的生气了。
眼皮重若千斤，谢清瑟拼尽全力，才勉强睁开一条缝。
她娘没了大家闺秀的温婉端庄，长发散乱，面容苍白而愤怒。
“谢源流，你只知你的朝堂，家中儿女的教养你管过吗？你只知乖宝骄纵，你可知她缘何成了这样的性子！”
……
缘何成了人人厌恶的跋扈性子？
似乎是七岁那年吧。
那时候的谢清瑟性格绵软可爱，见谁都是一脸甜笑，会糯糯的喊人。
大人们都极喜欢她，常常拿小零食逗她，谢清瑟来之不拒。
久而久之，体型变得圆润起来。
她的五官精致，便是圆了些，也只是显得更加玉雪可爱。
然而，时下以瘦为美。
在一群是非观还未形成的孩童眼中，谢清瑟是大胖子。
她与众不同。
她很丑。
人前，她们假意与谢清瑟友好相处，而在人后，她们恣意辱骂欺负谢清瑟。
她们只是孩童，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们说，错的是谢清瑟。
谢清瑟不懂，她们都说她错了，她便也以为是自己的错，忍受着欺负，不敢同任何人说。
只有晚上才能偷偷哭一哭。
直到，那日。
她们又欺负她。
五皇子傅嘉沉出现了。
他比她狼狈，面上青青紫紫，衣衫上沾满土。
但他帮她赶走了欺负她的人。
他说：“错的不是我们，是他们。要想不被人欺负，就要强硬起来。”
谢清瑟把他的话记住了。
那之后，只要别人想欺负她，她就会不顾一切的欺负回去，不让自己再受一点儿委屈。
她把他的人记住了。
不出两年，京中人都知，相府三小姐疯狂痴恋平庸无能的五皇子。
谢清瑟一直以为五皇子是喜欢她的，不然当初，他为何挺身而出救自己。
每次被五皇子拒绝，心生犹豫的时候，她总会用这个理由开解自己。
时间久了，她坚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