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谋

弘武帝有三子,但皆非中宫所出,是以弘武帝多年未曾立储。

直至赵皇后高年诞下一公主,损伤了凤体不能再孕,弘武帝才立长子苏赢为储。

只苏赢虽为长,却并非最得宠的皇子,苏赢上位乃是父凭子贵。

皇长孙苏御三岁可颂诗百篇,五岁可作锦绣文章,七岁可策马挽弓,深得弘武帝欢心,赐名为御,又一诏圣旨册封苏赢为梁国储君。

只苏御得了祖父的喜欢,却未得父亲的偏爱。

苏赢偏宠侧妃所生之子,甚至有宠妾灭妻之举,弘武帝也不多言,直接一纸诏书封苏御为皇太孙,苏赢才就此安分下来。

只有太子过世,才会封其子嗣为太孙,弘武帝此举便是在昭告天下,梁国真正的储君是皇太孙苏御。

薛远望着苏御道:“苏怀诚亲近权臣,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殿下不得不防。”

苏御轻咳起来,他的皮肤透着一种略显病态的苍白,为他完美的面容增添了一分易碎的脆弱,这种单薄非但未折损他的俊美,反是更显惊心动魄之美。

窗缝间透过的浅金碎光轻落在他的眉宇之间,柔化了他的轮廓,让人有种他几欲羽化登仙的恍惚错觉。

“我身子不济,怀诚能为皇祖父与父亲分忧,我身为兄长合该惭愧才是。”

薛远抿抿唇,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将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只起身道:“殿下心思良善,只世间未必皆是宽厚之人。

殿下能不计前嫌,可他人未必愿意斩草不除根!”

语落,薛远拱手行了一礼,辞别而去。

苏御只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挽袖抿茶,“阿远身上戾气太重,倒是可惜了这壶好茶。”

东风笑道:“但薛表公子对主子的心是不掺假的。”

苏御无声敛眸,不置可否。

见苏御不语,东风转换了话题,“诚郡王不日将在太子府中设宴招待一众亲友,依照郡王爷的性子,免不得又要与主子您上演一番兄弟情深了。”

苏御牵唇,淡淡而笑,“怀诚有出息,我这个做兄长自然替他高兴。”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转动了一下杯身,映衬之下精细的白瓷茶盏都显得有几分粗糙,“梓然如何了?”

提到魏梓然东风忍俊不禁,“魏公子无事,只是疼晕了过去。”

魏梓然是惠恩长公主唯一的孙儿,自小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他又是睚眦必报无法无天的性子,东风倒是更担心叶清染些。

“倒也未必。”苏御起身,广袖垂落,如云似水。

阳光拂过衣袂间的金丝银线,似浮光掠过湖面,潋滟风华。

他行至窗边,眺望繁华街景,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清浅笑意。

江湖的水未必比朝堂浅,若无几分本领,孤身女子如何安身立足。

这建威将军府怕是迎来了一个甚是有趣的人……

……

叶清染将小男孩暂时安顿在盛安堂,小男孩虽不舍,但也只敢用委屈可怜的眼神纠缠。

叶清染揉了揉他的头,笑问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张张嘴,想到“二狗子”那个名字,改口道:“我没有名字。”

顿了顿,又低垂着头补了句,“我没有爹娘。”

叶清染眸光一软,轻叹道:“那我为你取个名字可好?”

小男孩乌亮的眼睛里噙满了光芒,用力的点着头。

叶清染沉吟片刻,挑唇一笑,“辰字如何?日月星辰,光芒璀璨。”

小男孩眨眨眼,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垂头喃喃几句,忽的抬起头,目光灼灼的望着叶清染道:“叶辰,以后我叫叶辰!”

叶清染眸光一荡,犹如平静的湖面泛起丝丝涟漪。

暖儿却如临大敌,“小姐,您看呀,我就说这小鬼贼着呢,惯会装模作样!”

真是比她还会溜须拍马,日后定是与她争宠的第一号劲敌,不得不防。

叶清染温和笑笑,将叶辰托付给宁安,便带着锦绣两人回到了建威将军府。

她命人将一份点心送到富贵院,提着另一个食盒去了林氏的院子。

“你这孩子,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林氏笑嗔道。

卫锦悠也笑着逗趣道:“叶妹妹这般倒是显得我空手无礼了,我手头可不宽裕,叶妹妹休要让我破费,日后与我一般空手来就是。”

叶清染含笑应下。

几人落座,林氏与叶清染提到了设宴之事,见叶清染有拒绝之意,林氏忙道:“这是你义父的一番心意,你勿要觉得麻烦,咱们是一家人,为女儿设宴岂不理所应当?”

叶清染推辞不过,只得应下。

“过两日让悠儿带你去临安四处逛逛,挑选些喜欢的衣裳首饰。”

卫锦悠一口应下,“那感情好呀,我可要借叶妹妹的光多挑些东西才好!”

三个女子闲谈起来,从古论今,天南海北,林氏惊讶于叶清染的见识与谈吐,再想到这些年她一人颠沛流离,心中愈加怜惜。

回到芷兰院,暖儿感慨道:“林夫人与大小姐都是极好相处的人呢,将军对小姐也是真的好!”

锦绣轻轻应了一声,“是啊,卫将军与林夫人都是极好的人……”

叶清染望了锦绣一眼,轻声道:“正因为卫将军他们都是极好的人,我们行事才要更加谨慎,以免给他们带来麻烦。”

暖儿点头,乖乖应了一声,锦绣眼帘颤了颤,亦颔首应下。

卫城要为叶清染办宴的事情传到了富贵院,孙氏气得要砸杯子,“办宴得花费多少银钱,为一个外室养的东西多花一文都不值!”

卫锦珠扫了孙氏一眼,淡淡道:“母亲若摔了杯子,就又要多添几两了。”

孙氏悻悻放下杯子,心中憋闷,“可我就瞧不得那小贱人风光,我非要将这宴搅砸了不可!”

卫锦珠冷冷勾唇,闲适的抿了口茶,嘴角噙着一切尽在掌握的浅笑,“母亲放心便是,父亲要为她办宴,也要看看她有没有福气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