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用手机照着亮，带着陈露在漆黑的楼道里东拐西拐。空气中泛着一股霉味儿，呛得陈露用手遮住鼻子，一边咳嗽，一边皱眉。
好容易摸到了203，门口的快餐盒已经不见了。
三儿上去哐哐的砸门，“有人在么？”
喊门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着，却没有任何回应，那回声从身后传来，就像是有另一个人在跟着喊，显得格外瘆人。
陈露有点后悔，应该把辛安那小子带上来的，那小子高大威猛些，有他在身边，更有安全感。
三儿喊了半天，砸门的动静越来越大，直到那个摇摇欲坠的破门都快要被晃塌了，依旧没有回应。
“没人？”三儿无奈的看着陈露。
其实三儿刚开始砸门，屋里的人就已经开始行动了。不过不是203，而是旁边的201。
周德利处处小心提防，他把201和203一起租了下来。
203紧挨着201，而201把着走廊尽头。一听有人在砸203的房门，周德利就开始像个壁虎一样，悄无声息的从201的阳台翻了出去。
阳台下面是一楼搭出来的雨棚，实际是一楼的住户想要多占点面积，就在雨棚下又砌了一堵砖墙。
曾经的金融巨子，用敲打键盘的修长手指，扣着墙上的砖缝，一路蹭到了地面，听着还在上面大喊大叫的动静，周德利心中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早有打算。
可就在他转身开溜的时候，黑暗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咔哒，一个蓝色的火苗蹿出，点燃了一根香烟，烟头的红光猛的一亮，照亮了叼着烟卷的那张冷峻的脸。
“许，许文强？”周德利脑海中莫名的浮现出这个名字，耳朵里差点就要响起“上海滩”的背景音乐。
“浪奔~浪流~”
陈露摸黑下来的时候，在楼道上踩空了楼梯，折断了一根鞋跟儿，还崴了脚。手搭着三儿的肩膀，一瘸一拐的回到车前。
刚想气急败坏的抱怨几句，却意外的看到，辛安嘴里的红点猛地亮了一下，随即一口烟雾喷到了他面前一个男人的脸上。
“咳咳咳，”周德利呛得咳嗽几声，右手扶了一下眼镜。大概是为了遮人耳目，原本那个闪亮的金丝镜框，换成了一个黑褐色的树脂镜架。
陈露一向快人快语，终于逮到面前的传奇人物时反而语塞。
这曾经是让整个金融圈为之侧目的明星人物，无数光环加身，如今虽然落魄，但那种气场犹在，让陈露虽想斥责，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辛安看她实在说不出话来，只得帮她圆场，
“周大哥，咱们又见面了，找个地方聊聊吧？”
周德利具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虽然与辛安只有一面之缘，但是依旧从容的回应到，
“辛安兄弟，上次见面，我就觉得你是个人才，果然没看错你。走吧，咱们找个僻静点的地方，掰扯掰扯。”
“还找啥地方啊，都到楼下了，不如就到府上打扰一下吧。”
他是想确认一下，楼上到底是这位大佬蛰伏的地方还是他的又一个障眼法。
周德利虽然有些犹豫，想想现在已经落到了辛安的手里，也只能如此。
辛安让三儿在楼下车里等着，三儿有点不乐意，他担心腿脚不方便的陈露。
辛安只好骗他，“陈姐的好车放在这种地方，万一被人刮了就不值当了。”这才把三儿稳住。
辛安原本打算像上次夜蹬金山一样把陈露背上楼去，但碍于周德利也在旁边，只得用大手紧紧抓住陈露的手臂。
陈露被他的大手抓的生疼，索性把整支胳膊缠上了他的肩头，咬着牙坚持爬到了楼上。
楼道里虽然破败，房间里的设施也很简陋，但是周德利还是把房间收拾的清清爽爽。
他在床沿儿上铺了条毛巾，
“条件有限，连个凳子都没有，只能委屈二位将就着坐床上了。”
辛安偷偷瞅了瞅桌上的饭盒，里面果然是条红烧鳊鱼。心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家媳妇莫言蹊吃个鸡蛋泡面都能幸福的嫑嫑的，这跑路的周德利还要顿顿有鱼有肉。
“以兄弟的能耐，我也不掖着藏着了。最近我周转上出了点问题。被债主追的东躲西藏。”
周德利这么坦白，反倒让辛安都无法接话了。
陈露原本计划着见面先把姓周的脸给他抓烂，解解恨再说，却没想到，这货倒是大大方方的坦白了，这让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辛安给周德利递上一根香烟，周德利却摆了摆手，
“谢了兄弟，我老婆怀孕以后就戒了。”
辛安只好自己嘬了一口，“周总，别的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既然你这么坦白，利息我们也不贪了，我姐放你那一千万你就退给我们吧。”
“应该的，应该的。”周德利看了一眼旁边的陈露，“这位是陈露小姐吧。你也是个聪明人，我就实话实说……”
原来，周德利私募的规模已经达到了二十亿。在圈子里能动用这么大的资金量，已经完全可以操纵一只小盘股的股价了。
前两年靠吃散户，大家有钱一起赚。
但是这两年市场始终无法走出熊市的阴影。为了规避风险，上面又一轮一轮的收紧银根，加强监管，导致就是庄家也纷纷被套。
陈露听的有些坐不住，辛安按住了她搭在大腿上的手掌。大腿上传来掌心滚烫的温度，帮助陈露抵挡了这栋老楼里阴暗潮湿的阴冷之气。
“不过我早就开始重新布局了，现在只是轻仓观望。”
周德利脸上重新透露出自信，“相比较那些崩盘跑路的朋友，我们的损失实际可以忽略不计。”
辛安不动声色，陈露却沉不住气了，
“周总，你的意思，我们的资金，问题不大？”
“对，我周德利是个什么样的人，圈里人都知道。我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需要时间，把承诺给你们的利息赚出来。”
辛安有点不解，“你不是刚说过，现在市场疲软么？”
“对，所以我投了其他的产品。我和几个广东的朋友，已经在南方拍下了好几块地皮。”
厉害！辛安不禁暗挑拇指。
大佬就是大佬，如果股市不景气，那大部分热钱必然会流入地产。
辛安最近在认真考虑买房的事情。一番研究下来，要是当初那一百万做了首付，以金城这一年来的楼市涨幅，并不会比投周德利的私募亏多少。
而且周德利的偷偷转型也可以理解——股市里无法套利，自然无法兑现收益承诺，他把私募资金投入地产，也算是个明智之举。
“眼下最大的风险，不是亏损。兄弟，眼下最大的风险就是被大家给挤兑。我理解你们，大家投进来的都是血汗钱，一旦遇到挤兑，再以讹传讹，那所有的项目就不得不撤资回款，真的是扭盈为亏了。”
看辛安还在犹豫，周德利拿出手机，滴滴滴的拨了一串数字，电话竟然打到了辛安的手机上面。
“兄弟，这是我现在的手机号，你随时可以找到我。另外，我现在正缺帮手。以你的能力，不如过来帮我撑过这三个月。最快的一个项目已经要封顶了，只要开售，就能回款。首期六千万，足够把所有的利息都给补上。到时，我不仅把利息补上，还可以额外给你一百万的辛苦费。”
这不算是吹牛，二十个亿的资本家，只要不被挤兑，只要能让他把这个资金链转起来，就能源源不断的带来利润。
六千万，足以补足这条链上相当大的一个缺口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陈露，
“周总，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我姐那边也急用钱，这样吧，我那一百万奖金也不要了，你先给她提一百万的现金救急吧。”
“小意思，小意思。这点钱没问题。我朋友现在就可以把这钱打给你。”
说着，周德利发了一条消息出去。过了一会儿，叮咚，叮咚，咚咚……
一个陌生的号码，向陈露的手机里做了四笔转账。单笔五万，一共二十万。
“今天到上限了，每天转给陈小姐二十万，五天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