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月睡醒一觉起来,浑身难受的厉害,房门又被敲响了,听声音,还不是一个人,恨不得把房门给拆下来似的。
宋江月这次多了个心眼儿,没有开门,隔着门缝先往外看了一眼,外头站着好几个穿旗袍的女人,打头的又是那位红姐,擦着廉价的胭脂水粉,隔着门就能闻到呛鼻子的香味儿。
“你们又要干什么?昨天抢了衣服,还不肯罢休吗?”宋江月隔着门缝吼了一声,最近事事不顺,情绪也波动的厉害。
红姐一手叉腰,笑嘻嘻的说道:“小妹,你开开门,我带着姐妹们来你这里看看,没别的意思,大家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宋江月果断拒绝,“不需要,请你们离开。”
“呦呵,脾气还不小,真以为自己是大小姐?我们来找你,是给你面子,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这算什么抬举,分明就是仗势欺人,还说得理直气壮,宋江月一个红姐都对付不了,一下子来了几个,更不是对手,索性也不开门,把门闩插死,由着她们闹,她就不信,她们还能闹一天。
外头的人看她死活肯开门,又是一通敲,正闹得厉害的时候,院子里响起几个粗狂的男人嗓音,“闹什么闹?这几个,都给我抓起来。”
“哎呦,我们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抓我们?”红姐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宋江月听到外头的动静,隔着门缝望过去,来的是警察厅的人,手里拿着警棍,把几个闹事儿的女人反扭了手,推着她们往外走,红姐也在其中。
红姐不肯走,扯着脖子喊,“我还有孩子,你们不能抓我们走,凭什么抓人?”
宁副官踩着大皮靴子走进来,嚎了一嗓子,“叫什么叫?警察厅维护治安,你们这些个女人,不务正业,在民宅里盘窝,统统关几天,带走!”
几个女人再怎么闹也不是警察的对手,被扭着手推上了一辆关押犯人的车,车门从外头反锁,任由她们怎么喊,也是出不来了。
就在宋江月松了一口气,想着终于有人治住她们的时候,红姐在车里隔着铁窗喊了一嗓子,“那屋子还有一个,你们怎么不抓她?”
宋江月吃了一吓,跌坐在凳子上,如果把她也当成那种女人抓进去,那她就完了。
宁副官看了一眼紧关的房门,踩着大皮靴子走了过来,抬手敲了敲门,“有人吗?警察厅的,开门。”
宋江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找了一套素净的衣服穿上,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清纯的像个女学生,抿了抿头发,壮着胆子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宁副官打量了宋江月一眼,怪笑了一声,十足的调侃语气,“这年头,怎么这条子都打扮的跟女学生一样?现在的豪客都喜欢这一口儿?”
宋江月脸一红,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紧张的搓着手,解释道:“我不是那种人,我是正经上班的,洋行里的女柜员,如果您不信,可以去洋行问一问。”
宁副官点了点头,公事公办,“你上班的洋行是哪一家的?我们要派人核实一下,还有,这个地方要清理,不能再住了,今天就要搬走。”
“今天?”宋江月抬起了头,“我还没有找好地方,不能再通融一下吗?”
“不行,必须搬。”宁副官从衣兜里拿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边写边问,“洋行的名字和电话,你的名字,说一下。”
宋江月一一说出来,心里又开始纠扯,又要搬家,再搬只能去城边上了,那里住的都是乡下人,比这里还不如。
距离又远,上班都不方便,要是坐电车上班,一个月至少要花两块的车费,租房也要两块,这每个月十几块的薪水,这就出去了一大笔。
宁副官记录好,叫了一个人,拿着信息去核实,又转头对宋江月说道:“现在收拾东西吧!我已经派人去核实信息,如果信息没有问题,你就可以搬走了。”
宋江月听他的语气,如果信息核实不对,只怕也要被关走,心里一急,一句话脱口而出,“我认识你们警察厅的白厅长,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问他。”
本以为搬出白厅长会镇住眼前这个人,没想到他眉头都不皱一下,淡淡说了一句,“白厅长在休病假,警察厅的事务现在他管不到,统一归我管,谁的话也不好使。”
宋江月不懂这官场里的弯弯绕,只好作罢,进屋去收拾东西,好在东西不多,只有一些衣服和首饰,收拾了一个皮箱和一个包袱,提着出了屋子。
宁副官的人已经核实回来了,确定她是朱氏洋行的女柜员,给她放了行。
宋江月跑到巷子口,叫了一辆人力车,载着她去了会馆,会馆常年出租房间,比民宅要干净,住的人也体面,还有听差可以使唤,只是房租比民宅贵些,宋江月也没了别的去处,贵就贵吧!总比住宾馆合算,先安顿下来再说。
宁副官煞有介事的让手下的警察查了好几个院子,都清理了一遍,眼见着车上人多的关不下了,这才作罢。
警察厅的其他人开着押送犯人的车走了,宁副官没有跟着大车走,上了另外一辆车,一上车,后座的张副官就直起了身子。
“事情都办妥了?”
宁副官又在册子上写起来,头也不抬的说,“妥了,这点儿小事儿,你不来我也能办妥。”
张副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劳动你亲自来,我怎么能偷懒呢!走,利仁饭店去,吃了饭,各自回去交差。”
宁副官咧开嘴笑笑,“这就不用了吧?我还准备去厅长家里看他一眼呢!”
张副官啧了一声,“紧张什么,总长和宋小姐已经去了,你还怕没人照顾你们厅长?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走,饭店走起,有正经事跟你说。”
宁副官心想,晚上去看白秀林更好,点了点头,“好吧!那就让老兄破费了。”对司机吩咐了一声,往利仁饭店开。
“对了,这张纸你拿着,那个宋江月在这家洋行上班,以后方便找她。”宁副官把写好的纸撕下来给了张副官。
张副官扫了一眼,嘴里“嘶”了一声,朱氏洋行?这洋行是严熠的舅舅开的,宋江月怎么会去这里上班?难道是宋泠月托严熠给找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宋泠月私下和严熠还有来往,这可要坏菜。
夏夜清陪着宋泠月在白府待了半天,不知道是他的心理在作祟,还是宋泠月真的有意疏远他,这一上午,宋泠月总是围着白秀林转,两个人还时不时的说悄悄话,故意瞒着他,弄得他心里患得患失,忐忑不安。
吃过午饭,夏夜清想要拉着宋泠月去她的卧室睡午觉,当然,做做别的活动就更好,宋泠月又找借口推脱了,拉着白秀林去了书房,说要商量事情,门一关,把他晾在了外头。
夏夜清心里这个委屈,好像自己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小媳妇儿,满肚子牢骚,又无处发泄,独自跑到客厅里,一杯接一杯的喝咖啡。
书房里,宋泠月把堂姐拜托的事情跟白秀林说了一遍,白秀林私心里并不想帮宋江月,总觉得她和宋泠月不一样,小小年纪,心思不够单纯,宋家有难时离开,如今遇到困难,又来找宋泠月帮忙,这种性格,实在不讨人喜欢。
“舅舅,你就给警察局打一个电话,只要你说一句,他们一定会处理好的,好不好?”宋泠月笑嘻嘻的央求道。
白秀林故意冷下脸来,“要我帮忙,你知道她的地址码?难道要警察厅挨个宅子去找?”
“嘿嘿!”宋泠月绕到白秀林身后,殷勤的给他捶着后背,讨好的道:“所以说才要舅舅帮忙啊!你的人手眼通天,查一个地址不是很容易吗?拜托拜托了。”
“帮忙也可以,需要一个条件交换。”
“什么条件?”
“不许去学校,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
宋泠月重重的捶在他肩头上,环抱住双臂,气哼哼的走到门口,“你和夏夜清是一伙儿的,想要把我当猪养吗?我-偏-不!不帮忙算了,我自己也能搞定。”扯开门就要出去。
白秀林拗不过她,无奈妥协,反央求起她来,“我帮还不行吗?你别生气,我这就往警察厅打电话,让他们放下一切工作去查这件事,好不好?”
宋泠月这才肯转身给个笑脸,“好吧!看舅舅肯帮我的份儿上,下次见了姨妈,我就不跟她告状了。”
白秀林以为她抓住了什么把柄,心一慌,结结巴巴的道:“告、告状,什么状?”
宋泠月小扇子似的浓密睫毛闪了闪,“就是你受伤的事情啊!你受了伤瞒着她,如果我告诉她,她一定会数落你的,你不是最怕数落吗?”
白秀林长舒了一口气,笑容松了松,“原来是这件事,你差点儿吓到我。”
这话有几分可疑了,宋泠月眯着眼睛凑到他跟前,小手指头指了指他,“你以为是哪件事?这么说,你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是不是跟谈恋爱有关?”
白秀林不想她突然问到这个,脸上一热,升腾起一片红,躲避着她的目光,支吾着道:“胡说,小小年纪瞎猜,赶紧下去找你的夏夜清,小心他吃飞醋。”
两人正打着心理战,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宋泠月一手扯开门,夏夜清捂着胸口扑在她身上,声音虚弱的道:“好月月,我难受。”
宋泠月的头被他摁在胸口,听到他“突突”的心跳声,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吓了一跳。
“你在外头干了什么,心跳怎么这么快?”
夏夜清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哼唧着道:“你不理我,我心里难受,喝了五杯咖啡,现在更难受了。”
“五杯?”宋泠月和白秀林都被吓到了,同时脱口而出,“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