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情曲

第一部:沒有派彩的賭局

你明知道我喜歡你,你便抓著這一點,和我玩賭博遊戲,每次你打“拳王”King Of Fighters,你總叫我打賭你能否打爆機。如果我猜中,你便認定我做女朋友,否則,我們以後也要保持朋友關係。

可能,你喜歡看我緊張兮兮,瞪著眼睛,看你打遊戲機的樣子,因此常常要我參與這場賭博。

其實,我是真的很緊張結果,很希望自己會贏,很希望你會遵守承諾。

但所有的賭博,都是莊家贏的多,你這莊家也很會耍手段。我賭你贏,你便故意輸掉。我賭你輸,你便贏。我失望地看著自己又猜錯結果的畫面時,你就笑說這次不算數,要我期待下一次的機會。

有時候,我很懷疑這是否算一場賭博。沒有博彩性質的打賭,只能視為一個你設計的娛樂大家的玩意。你不讓我贏,我便要輸。又或者,其實是你在賭我的感情,如果有一天我不再願意和你玩這個遊戲,你便會輸掉本來唾手可得的感情。

我不是不甘於讓你做我感情的莊家,我只是不想光在等待奇蹟出現,所以,我也學會玩“拳王”King Of Fighters,和你打賭:如果我挑戰你,贏了,你便要認定我做你的女朋友。

已記不起輸過多少次給你。我想,向你挑戰而花掉的錢快可以買一台“拳王”回家了。

然後,等到我終於千辛萬苦打敗你時,你卻搭著我肩膊,笑說這次不算數,因為我穿的緊身背心太性感了,令你分了心,賽果不公平。

我也笑笑,沒有強迫你。如果你要認真地賭一鋪的話,我早已輸掉所有籌碼。

反正,我們之間誰敗給了誰,遊戲還是會繼續下去。

只知道,這是一場沒有派彩的賭局。

第二部:太遲的告白

上課的時候,她總喜歡把漫畫書藏在課本後,嘴裡偷偷嚼著口香糖。

雖然功課不好,她的運動成績卻揚名全校。她曾挽著球鞋,對我說:

“玫君,妳太用功讀書,男孩子不喜歡身體孱弱的女孩子的啊。”

後來,我學會打排球。

她的頭髮剪得很短,活像個男孩,停不下來的性格,令她渾身充滿陽光。

她的步伐太快,我跟不上,只有靜靜看著她在眼前忙碌。

我很少機會可以和她說話。

一天回校,卻突然聽到她自殺的消息。

我呆在當場,不相信充滿朝氣的她會自殺。

報紙報道,她母親說她沒甚麼朋友,跳蹦蹦的外表裡,是一顆孤單的心,父母沒時間照顧她,對她的了解,只是傭人告訴他們才知道。自殺的原因永遠成謎。會不會是寂寞?她自殺的時候,父母剛到了外國公幹。若不是,會不會是……其實,我也不知道。

就這樣,她便離去了,再沒有回來上課。

每次上課,看見她那空著的座位,我都有種心痛的感覺。

她是不會回來了。

* * *

一天放學後,我慢慢收拾書包,準備離開。同學早已匆匆離去,空盪盪的課室只剩下我一個。

我突然心血來潮,走到她的座位坐下,想看她從前上課時的情景,嚼口香糖被老師發現時的窘相。

她的桌上已鋪了薄薄的灰塵,我拿紙巾仔細地把桌面擦乾淨,赫然看見桌上有一行用小刀刻著的字。

“宋攻君,我好喜歡好喜歡妳。敏思字。”

我聽到我的心怦然墮地,跌得粉碎,很痛。

窗外的太陽射進我通紅的眼睛,很燙。

我在想,我也有對她不起嗎?

第三部:你是我的唯一

你不下數萬次跟我說:“我忘記她了。”

我知道自己的苦苦追逼,令你快陷於歇斯底里的地步。不論大小事,你都努力重申對我的愛,否認我不斷對你背叛的指控,開始到達左腳還沒踏出,已為右腳的一步而擔心的地步。

而我竟要從你的刻意經營中,才能找到我的位置。

或者,由於你我不是一見鍾情,你在我們成為情侶之前,告訴我太多關於她的往事。那些不該對新戀人說的情史,卻在掛著“朋友”的安全標籤前全洩露了。

我像部耗不完電池的手提電子手賬,把你們的一切片段,鉅細無遺的存進洗不掉的記憶體中。

所以,每當你帶我走到一個曾與她留下難忘片段的地方,我那敏感的電子手賬便會響起警號,然後,我會立刻用一種悲哀又埋怨的眼神狠狠瞪著你——你在想她!

一定沒錯,你在想她。然後無論你怎樣否認,我還是會從潛意識、下意識、無意識的理論上,哭哭啼啼的投訴,她已在你心中根深蒂固,你雖不刻意,卻還是徘徊在她的影子之下。

香港這城市有多大,到處都是她的“遺跡”,到處都是我的“開戰區”。

你只得一次又一次,用最深情的目光和語調告訴我:

“我忘記她了!”

我不相信。

旺角那間位於地庫的麥當勞、深水埗那間在街口轉角的唱片店、佐敦道有串燒吃的那間壽司店、美孚的來來快餐店……

不要以為我忘記了,我每次也顫著聲音的指控你。

終於,你找到一個安撫我的方法:你說要與我建築全新的回憶,帶我到每一處曾跟她到過的地方,把我們的新經歷over-write她的檔案。

我笑了,我這次終於滿足了。

直至那一天,隨便拿起你的一份功課,因是重要作業,你謹慎地抄寫一遍,整份功課只有一個“唯”字塗改過。我想起甚麼,把紙放在燈下看,看見塗改液下面的一個“惟”字。

她曾對你說過,“唯”是錯別字,“惟”才是正確的寫法。雖然,根據我的記憶,“惟”和“唯”是相通的。

但是,你為了我而寧願寫一個你心目中的錯別字。

一陣洶湧的感覺撲向我,似要吞噬我——我吃驚的發現,你是那麼的愛我。

只是每一段感情都會遺下那麼一點點的痕跡。那些別人會沾沾自喜回味的舊事,你卻為我而努力摒棄。

我撫著那個“唯”字,忽然發覺我像那片塗改液,重重壓著無助的你。

那天,我致電給你,說:

“我發現‘衣’字旁的‘裡’是錯誤的,‘裏’才對。”

你笑問我,是從哪裡找出這個差錯的啊?

我不知道。

或許,那只是我希望你多年後能留下的一點關於我的記憶,希望你不會塗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