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日夜

三天前的下午，辛巴聽到媽媽的手錶鬧鐘響了，她從沙發上起來，叫醒了安迪，然後換上工作服，收拾工具，準備出門去幹活。當時，辛巴還跑出門口，在車子周圍轉來轉去，看他們準備工具，吸塵器、拖把、小水桶等等。由於自己竄來竄去，不小心把媽媽絆了一個趔趄，就很不好意思地走到一旁，等著媽媽數落自己。

沒想到媽媽說，“你耐心等著啊，等我們回來，就給你過生日。”辛巴當時就別提多高興了，還興奮地哼了幾句電視裡聽來的旋律，然後很懂事地走回門口的台階上，看他們把工具都裝上後車廂裡。

媽媽臨進駕駛座前，還特意走到他的身邊，摸了摸他的腦袋，“喲，我們的辛巴又大一歲了。”辛巴很驕傲地望著媽媽和安迪，汪地叫了一聲。

“喲，差點忘記給你開燈了。”安迪說。他們都知道辛巴怕黑呢。安迪返回家裡，把爸爸臥室和走廊的燈都打開了。辛巴始終站在門邊上。媽媽又對他說，“等我們回來給你慶祝生日。”隨後，她把門關上。辛巴聽到門鎖鑰匙轉動的聲音。哢嗒哢噠。老式的銅質鑰匙，試探著轉了好幾次，最後終於哢嗒一聲，鎖上了，抽走了。

辛巴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了，但又像是踏實了一樣，一個儀式完成了。很奇怪的感覺。然後，他走到門邊的鞋櫃邊，先是把地上爸爸的拖鞋叼起，放在臥室的窩裡，想想，又走回來，把媽媽的拖鞋也叼起來，放在窩裡。

他把下巴擱在鞋子上。嗅到爸爸媽媽的氣息，他這才感到安全，心裡美滋滋地想像著，媽媽和安迪工作完回來，他就可以大快朵頤了。“是肉腸還是罐頭呢？”想到這裡，他的口水忍不住了，一滴一滴，連成了水線，都流到鞋子上去了。他意識到以後，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用力吸了一口回來。

可晚上，媽媽和安迪都沒有回來！

一整晚，他等啊等啊，每當聽到有汽車的引擎聲，他就從被窩起來，快步小跑到大門口，側耳聽了聽，發覺是鄰居克林叔叔的車子。他有點失望地走回狗窩裡，趴下繼續等待。

後來，聽到好像有腳步聲，他又從狗窩裡起來，快步跑到門口，把鼻尖頂住門縫，靜靜地一吸鼻子，認真地分辨了一會，聲響似乎是從隔壁老人公寓傳過來的。

安靜了沒一會兒，突然地，大街上，各種汽車的引擎聲驟然轟鳴起來。社區的街道，異常喧鬧。有人搬動什麼東西，還大喊大叫的。辛巴很是生氣，也很警惕，他仰首朝外面汪汪地怒吼了一陣，但沒有人呵斥他。他又繼續吼了一陣，還是沒有人搭理他。

突然，屋外雷電交加，驚天動地。辛巴嚇得逃回狗窩，呆了幾秒，又從狗窩裡跳起來，鑽入床底趴著，他最怕就是打雷下雨了。隨後，屋外又突然安靜下來，似乎剛才不過是辛巴做了一場噩夢而已。他小心翼翼，探頭探腦觀察了一會，然後從床底爬出來，抖了抖身體上的塵灰。

辛巴跑到客廳，坐在黑暗中發呆，他聽到掛鐘滴答滴答的走動聲。過了一會，他走到自己的水盆邊，吧嗒吧嗒喝了幾口水。旁邊的大玻璃碗裡，還盛著他沒吃完的餅乾，但他沒動一口。

辛巴記得，媽媽說過的，和安迪回來後，會給他一頓豐盛的生日大餐。想到這裡，他的煩躁和耐心，像是兩隻小獸，在心裡搏鬥起來，把辛巴的心，抓撓得七上八下的。

平日裡，爸爸、媽媽和安迪，都很寵辛巴，總買好吃的給他。有一天早餐，爸爸用微波爐給他烤好了紅蘿蔔，涼好後，切開四瓣給他。可辛巴吃了一口，就吐掉了。他的眼睛一直盯住媽媽吃的雞蛋。

爸爸批評他說，“以前不是很喜歡吃紅蘿蔔的嗎？”他有點不好意思，但假裝沒有聽到，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媽媽的手。

以前，媽媽和安迪晚上幹活回來，一進門，他會跳歡迎舞，前腿猛力跺地，把地板跺得咚咚作響，然後跑到客廳，哢噠哢噠吃幾口餅乾，以此向他們表示，自己有多乖呢。等媽媽和安迪吃完飯，就會給他喂肉罐頭或肉腸的。辛巴可高興了，吃的吧嗒吧嗒響，把肉吃完了，才象徵性地吃一點餅乾，以示自己不挑食。

可爸爸批評他說，“辛巴太挑食了，這個習慣很不好，對健康成長很不利。”

看到辛巴臉上掛不住了，垂著腦袋，媽媽就幫腔說，“先挑好吃的，是樂觀的人；先吃不好的，是悲觀的人嘛。”媽媽說辛巴是個樂觀的孩子。辛巴聽了，高興得猛地用鼻尖去頂媽媽的手，表示同意這個說法。

媽媽大樂，說，“看看，我沒說錯吧。”爸爸就搖頭說，“我還是喜歡先苦後甜的方式，不吃過苦頭，遇見麻煩就不知道怎麼應付了。”媽媽鼓勵他說，“辛巴那麼聰明，遇水搭橋，逢山開路就是啦。”

可此時，辛巴走回狗窩裡趴著，想像著媽媽和安迪回來的情形。不知不覺中，等他突然意識到什麼的時候，四周已經陷入到了一陣死寂之中。不知道怎麼回事，四周出奇地安靜，好像人們都深陷到睡眠中去了。

辛巴爬起來，輕手輕腳走到大門邊，鼻尖抵住門縫，細心地分辨外面的聲響，但沒有動靜，似乎連昆蟲都睡死了。只有風的聲音，似有似無的。辛巴感到似乎被什麼東西摸了一把，但又覺得是自己的幻覺。

他遲疑地走回狗窩，趴了一會，又起來，走到客廳，坐在黑暗中，朝窗外望去，他可以看見星星閃耀，夜空璀璨，但四周悄無聲息。

只有掛鐘指針滴答滴答的走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