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救人

随着声音落下,亮灯的营帐当中走出一位瓦剌贵族,身材不高,但是手长脚长,十分粗壮,满脸的络腮胡子,看起来甚是威严。

那人披着厚厚的袍子,穿着轻便的软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看样子,是已经安歇下了,被吵醒的。

此人名为伯颜帖木儿,是也先的亲弟弟,朱祁镇被关押的这些日子,也都是一直由他来负责看守的。

然而此刻,朱祁镇仿若看到了救星一般,踮着脚喊道。

“帖木儿,是我,大明皇帝,我要见你们太师!”

那瓦剌贵族闻言,原本半梦半醒的状态顿时消退不见,上前两步,斥退了周围的瓦剌兵,俯身行了一礼,道。

“见过皇上,这么晚了,您是有什么事情吗?伯颜帖木儿愿意帮助您。”

朱祁镇看了看远处依旧亮着灯的中军大帐,着急道。

“详情一会再说,我现在要立刻见也先!”

伯颜帖木儿皱了皱眉,这个大明皇帝,自从被抓过来之后,一直都十分听话,也不知道如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他如此着急?

不过这不算什么大事,于是伯颜帖木儿想了想,道:“皇上有命,帖木儿自当遵从您的意愿。”

说罢,伯颜帖木儿裹紧身上的袍子,引着朱祁镇便往前走去,原本围着的十几个瓦剌兵,也随之跟了上来。

出于对朱祁镇“安全”的考虑,他的营帐距离也先的中军大帐本就不远,再加上朱祁镇心里着急,一直不停的催促,因而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就来到了也先的大帐前。

“什么?太师不在?”

然而等到朱祁镇等人匆匆赶到的时候,却发现也先并不在大帐当中。

这下伯颜帖木儿也觉得有些不对,他可不认为,也先会有什么秘密的军事行动瞒着他暗中去做。

如果不是有什么行动,那么这大晚上的,有什么值得也先亲自过去呢?

当着朱祁镇的面,伯颜帖木儿也不避讳,直接问道:“太师往哪里去了?”

守帐的瓦剌兵倒是没犹豫,指着东南方向,回道:“刚刚喜宁过来了一趟,然后太师就随他出营去了。”

于是朱祁镇一行人继续转向,朝着东南方向行去。

没过片刻,他们便瞧见,营外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燃着一堆篝火,约有两三百名精兵,围着篝火不知在干什么。

“太师在那!”

伯颜帖木儿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也先的随从卫队,于是脚步不停,带着朱祁镇就往也先的方向走去。

待得走的近了,伯颜帖木儿扫了一眼场中的状况,却是有些诧异。

宽阔的空地上,太师坐在南边,他身旁是一脸谄媚的是喜宁。

篝火旁跪着一人,发髻被打散,遮住了面庞,满身都是被鞭子抽打的血痕,身上的飞鱼袍被抽的破破烂烂的,手脚都被紧紧绑着,样子十分凄惨。

他们到的时候,正巧看见有几个瓦剌兵上前,其中几个人手里各牵着一匹马,马身上套着绳索,另外有几个人,牵着绳索的另一头,往那人的手脚上套。

“袁彬!”

伯颜帖木儿刚打量完,就听到身旁传出一声哀嚎。

紧接着,他身边的大明皇帝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趴在那人的身上,手脚并用的踢打着那几个瓦剌兵。

也先和伯颜长得很像,个头都不算很高,但是都很壮实,不过不同的是,他身上的金饰玉饰很多,衬的整个人很有气势。

眼瞧着场中发生的变故,也先皱了皱眉,挥手示意那几个不知所措的瓦剌兵暂时退下,随后转向了伯颜帖木儿。

“帖木儿,我的弟弟,你怎么来了?”

“见过太师。”

伯颜帖木儿上前,俯身行了一礼,然后开口解释道。

“是这样的,刚刚我在营帐当中休息,大明的皇帝过来找我,说有事情要找太师,所以我就带他过来了。”

说罢,扫了一眼场中,他心中也大概明白了过来,想来,大明的皇帝就是为了那个被绑缚的,名为袁彬的人而来了。

也先点了点头,倒是没有责怪伯颜帖木儿,反而示意他先退下。

随后,也先自己起身,来到场中,对依旧伏在袁彬身上的朱祁镇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道。

“也先见过皇上,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是什么惊动了您?”

朱祁镇刚刚血气上涌,只顾着保护袁彬,驱赶他身旁的瓦剌兵,此刻身上不仅粘上了尘土,还粘上了袁彬身上的血迹,样子看起来狼狈不堪。

闻言,朱祁镇抬头望着也先,冷声道。

“这话该朕问太师吧,袁彬是朕身边的随侍之人,太师何以对他动刑,还要杀了他?”

看着旁边躁动不已的几匹烈马,朱祁镇心中忍不住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刚刚的那副势头,只怕他再晚来片刻,袁彬就要被五马分尸了。

心中有怒,朱祁镇说话之间也就少了几分顾及,多了几分质问。

这番气势汹汹的表现,叫也先心中有些不悦。

虽然他这些日子,在朱祁镇面前都是以臣下自居,但是那不过是个面子工夫而已。

这个大明皇帝,说穿了不过是他的俘虏而已,如今对他如此疾言厉喝,自然让久居上位的也先心生不满,当下便道。

“皇帝陛下,我本无意冒犯于您,但是你的这个随从,屡次挑拨您和瓦剌的关系,又想要偷跑出营,泄露军情,我不得已,才给他一些教训,还请您知明大体,不要阻拦。”

也先强硬的态度和居高临下的口气,顿时让朱祁镇清醒过来,顿时对自己刚刚的口气懊悔不已。

恰逢这个时候,袁彬艰难的直起身子,将头磕在地上,道。

“皇上……我……没有偷跑……是喜宁……他诬陷……我……皇上……”

两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嘴里血沫不断的涌出来,显然脏腑已经受了重伤。

朱祁镇伸出手,稳稳的扶着袁彬,深吸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道。

“太师,你听到了,袁彬并没有想要泄露军情,朕也可以作证,他并没有挑拨朕和瓦剌的关系,请你放了他。”

如今的场景,袁彬跪在地上,朱祁镇扶着他,半坐在地上,也先手里握着一柄小巧的弯刀,站在他二人的面前,居高临下之意毕显。

再加上朱祁镇这番话说的不算低三下四,但是却隐隐透出祈求之意,更是让也先满意不已。

袁彬不过是个小角色,杀不杀的,也先心里倒是不在意,但是朱祁镇作为大明的皇帝,在他面前如此哀求,这副场景让他十分享受。

不过也只是片刻,也先就清醒过来。

这种无谓的沉湎,他不需要。

反正杀袁彬也就是顺手的事,现在既然大明的皇帝亲自开口说情,他也愿意给这个面子。

然而刚要开口,就听得一旁的喜宁道。

“太师,万不可轻信了袁彬的小人之语,若非此人挑拨,皇上岂会一再推拒太师结亲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