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茫茫人海中漂浮
- 右边是太阳,左边是月亮
- 沙枣树林
- 2888字
- 2021-03-21 14:26:27
拴柱终于可以逃离这个拴了它十八年的乡村,带着梦想,带着对自由的渴望,带着对菊花的无限思念,离开它,张开翅膀,踏上布满阳光和挥洒青春的路途。火车在轨道上急速的向南方飞驰着,他第一次坐火车,感到天大地大,外面的世界真广阔。风从车窗外肆意掠进来,吹着他的头发张扬着,窗外,满世界的明媚,一会乡村,一会城镇,绿野纷纷向后退着,树木,道路一间间过。他趴在窗前贪婪地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偶尔还会伸出胳膊微笑着去感受风的狂野,突然对面飞驰而来交错而过的火车,猛烈地呼啸着刷过去,他把伸出的手立马缩了回来。他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一看就是个涉世未深,未出过门的农村孩子,天真、无知、真实、坦率,不做作,可以让别人很轻易地看到他的喜怒哀乐和真实身份。坐了两天火车,惊奇中也有疲乏,困了在座前小桌上趴一会,打了无数个盹,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没吃过一顿饱饭,终于要到站了。大家都在收拾东西,他也赶紧打理自己的行李,一个大编织塑料袋里捆着行李铺盖被褥,脸盆洗漱用具和换洗衣服,匆匆跟着下了车。走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看着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群。
出了站台,一看身上背的行李,捆绑着铺铺盖盖的东西,手上拎着他爹外出时带的黑色行李包,就是个初次外出的农民打工仔,有三拨人就涌了上来,一是出租车司机和黑车司机,殷勤地问着“上哪儿,坐我的车方便,可以便宜”,一边说一边抢着接手中的行李,第二拨是问“住店不,店里什么都有”,有的还压低声音说,“店里还有小姐,很安全的”,另外还有介绍工作的,传销、直销、搬运工、建筑等,应有尽有,看你有啥特长,喜欢啥,望着广场上人头躜动,匆匆忙忙,车来车往,他没有一个朋友和熟人,显得呆头呆脑,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挣脱这些人的轮番纠缠,接下来就迈不出步子,上哪,干啥,都一头雾水,迷茫不知所措,车上吃了一天干馒头,水壶里的水早喝光了,口干舌燥,饥肠辘辘,伸出舌头舔着干燥的嘴唇,皱着眉头思考着怎么办,这一切早就被一个中年妇女盯上了,她热情的过来打着招呼,“哎,小兄弟,刚出门吧,我也是农村来的,我弟也像你这么大,在这里打工,都不容易,看你还没吃饭,没有找上工作吧,若信的过姐,我介绍你到我弟的装修公司一块儿工作,先去住下,擦把汗,喝口水,吃饱肚子”,这几句话暖人心的问候,句句实在,同样的出身、背景、出路,立刻打消了拴柱的疑虑,又问了些地址、活路、工资、吃住的情况,拴柱觉得都符合自己的想法,等了半小时,来了一摩的,载着拴柱和行李去了,走了很长时间,拐了七八个胡同,越走越脏乱差,拴柱出站就不知东南西北,这会儿连方向都不清楚了,在一片棚户区,路面淌着废水,地上乱七八糟的废砖、纸片、污秽的卫生巾、烂报纸,空气中飘着霉腐和油盐酱醋的市侩气味,摩的停车,那人帮着将行李扛进一临时用油泥沥青布搭建的棚子里,一个光头粗脖子脸上长着横肉的汉子接待了他,那摩的司机伸手要百元车费,拴柱愕然,“不是接我吗?怎么还要钱”,那人凶凶的说“小伙子,进了城,一切都要钱,上厕所都要钱,没有免费的午餐”,拴柱嗫弱地吞吐着又说“太贵了”,那人厌烦地恶声说“出租车没一百多下不来,别磨蹭时间,耽误我的生意”,拴柱无奈而又心疼地掏了一百元递过去,那人神秘地看他一眼走了。拴柱简单洗了下,去同样是棚子搭建的食堂,地上污秽不堪,案上苍蝇乱飞,有人给他舀了一碗糙米饭,加一勺菜,里面烩着几片肥肉,土豆片和老芹菜叶子,也许是肚子饿了,匆匆几口刨下肚子没感觉出啥滋味。初步印象,这样的城市,还不如老家农村好。
拴柱走在无边的沙漠里,一步步地深陷入这种无边无际无处不在的流沙坑中无法自拔,而且,越陷越深,像一深不见底的泥潭…他费力挣扎,手在虚空中乱抓,奋力地挣扎,手脚都陷入而不能动弹,只露出头声嘶力竭地呼喊,这声音惊醒了他和其他人,别人骂他一句“神经病,狼嚎啥”,拴柱醒的一瞬间,手和脚还在奋力抓着蹬着,头上和胸上一层汗,心突突地狂跳着,他被自己梦里接近死亡的恐惧吓得战栗不止。坐起来,走出棚子,上厕所去,人刚踏进去一步,突然被喝止了一声,“交钱”,拴桂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人跟在身后,嚷嚷着要二毛钱,他没有带钱上厕所的习惯,扭头回来,找了一僻避空地,解手撒尿,正在酣畅淋漓时,那人突然在背后拍了一巴掌,拴柱猝不及防,一得瑟,缩回去尿在裤裆里,回头一看,又是那个在厕所收费的人,盯着他跟了过来,说“随地大小便,罚款五元”,拴柱自知理亏,回去从包里拿出一元递给那人。
天还未亮,工头叫醒他们,一个拉沙车载着他们到了一栋房子前,开始工作,拴柱的任务是送钉、打砂纸、粘泥子、再打砂纸,一个年龄稍比他大的师傅,给他讲了流程和操作要求,送钉,就是把装修用来钉住木板的枪钉再送一点进去,使之不能露在木板外面,送完钉后,木板上会出现一个个钉孔,要调一些和木板相似颜色的泥子,一个洞一个洞地填补,泥子干了,再用砂纸全部打平磨光,才能刷油漆,刷一遍用砂纸再打一次,这工作无聊而脏,单调而累人,一干一整天,房间顶上,仰望着头干,整个头和脖子都僵硬麻木酸痛,头发和身上被掉落的灰尘染的灰不溜秋,像个兵马俑一样,连续一个月没有休息一天。拴柱向工头要工钱,工头说请示老板,第二天,那工头说,这个工程还有一个月完工,两个月累计发,多给一百元滞纳金。拴柱想想多一百元也好,继续干活,又增加了一些拆墙运垃圾的重体力活,离发工资还有三天,那工头挑出三个年轻人去参观学习一个样板工程,交待他们认真学习,二个小时后来接他们,说完先走了。三人东走走,西瞧瞧,外行也看不出什么门道,二小时后未见来人,等到天黑,摸索着找回住地,棚子已拆,没了人影,三人面面相觑,瞎等乱问了二天,没有头绪,也不懂得报案和投诉,三人流落街头。
吸取第一次经验教训,他们三人不敢再找黑中介,一起去了劳务市场,那里也是人多,挨挨挤挤的,打零工的很多,拿着电工、油漆、木工、管道等工具,一来雇主,蜂拥而上,他们三人争不过本地人,晃了二天后,又去了人才交流市场,各招聘公司都有摊位,填写着没完没了的表格,问你的学历,英语水平,专业爱好,实际工作经验,这些他们都不具备,没有本事和大学生研究生竞争,正在他们失去信心时,有一劳务派遣公司要招一批保安,高中毕业即可,三个年轻人一齐投报,被当场录用。
经过一个月军训式的训练,被派遣出去值岗,拴柱他们三训练在一起,工作也要求在一起,被分配到富丽小区。公司一个月给底薪二百元,管吃管住,拴柱穿上保安服,还挺精神,站在镜子前端详,也觉得威武雄壮,他们一伙的王学飞,许军,夸赞他像《南征北战》电影中的国民党张将军,称他为张将军,拴柱没看过那电影,也不知道张将军长啥样,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接受了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保安分白班和夜班,主要是站岗,查人,登记,看车,防止外来人员和不法分子进入,工作很轻松,熬时间,练眼功,听那些有经验的保安讲,根据来人的言行举止,穿着打扮,说话神态,判断可疑人员,寻找蛛丝马迹,盘问跟踪,防止坏人混进出入,要尽量记住小区常住人员,进入自由,没有记性,胡乱盘查,得罪了业主,大水冲了龙王庙,来上几个投诉,当月的工资没了是小事,还有可能丢了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