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鹏伢子背回‘棚子’里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死了。
可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我以为他还活着。
……
鹏伢子死得很惨,脸颊被打得又青又肿,脑浆也被打出来了。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本来就结巴。
再加上此时此刻的心里很紧张,因此,就更是雪上加霜。
‘胜胜叔……’我结结巴巴的喊堂叔和包工头。
堂叔和包工头都在房里看电视。
‘???’他俩看着我。
我一边吱吱唔唔,一边用手势配合。
堂叔和包工头他俩都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不过,看我这么着急的样子,他俩都好奇的跑出来看。
‘怎么会这样?’包工头和堂叔他们一见鹏伢子变成了这样子,都大吃了一惊。
要知道,出了这种事情,作为老板,包工头也多多少少会有些连带责任。
何况,作为一个地方的人,谁都不愿意出这档子事情。
‘赶紧送医院。’包工头着急的说。
堂叔比较冷静一些。
他蹲了下来,朝鹏伢子的脸上看了看。
然后,他用手朝鹏伢子的鼻孔下面探去。
‘不行了。’堂叔对包工头摇摇头,接着,迅速把手缩回来。
大家都惊呆了。
没想到,白天还是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这样没了。
‘光伢子,是怎么回事?’堂叔严肃的问我。
‘我我我……’我瞪大眼睛,拼命摇头。
‘你你你什么啊?说啊。’堂叔急了,他看着我。
他似乎忘了,我是个结巴。
当然,堂叔也跟其他语言表达能力正常的人一样,在他眼里,我们这些结巴,只是说话结结巴巴而已,但肯定能够表达得出来。
其实堂叔哪里知道,我们这种口吃患者,说话并不是结结巴巴那么简单。
而是根本表达不出来。
而且,绝大多数的口吃患者、最难从嘴里发出来的就是第一句话的第一个字。
许许多多口吃患者在说话的时候,表情扭曲,每一句话都不断的重复,这表达的第一句话的第一个字,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如果要表达的第一句话的第一个字,轻轻松松表达出来了,那么,接下来所要表达出来的那些语言,相对而言,会流畅很多。
可问题在于,无数的口吃患者,都做不到这一点。
这自然也涉及到生理学和心理学。
而心理学所占的因素比例更大。
越害怕在别人面前进行语言表达,心里就会越有压力。
越有压力,就会越焦虑,越紧张。
随之而来的,就是第一句话的第一个字,越难说出口。
偏偏无数口吃患者们,又极力的想在别人面前掩饰自己的这个缺陷。
他们害怕出洋相,害怕被嘲笑。
因此,这样一来,心里的压力就显得更大。
自然而然的,也就越紧张,越焦虑。
……
堂叔和包工头都看着我,‘棚子里’所有的人都注视着我。
人命关天。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房东一家也自然被惊动了。
因此,他们也都看着我。
因为,我是现场唯一的目击者。
只有我,才能够让大家弄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
可这一切,都必须用语言才能够表达出来。
当然,我可以用纸和笔写出来。
可这样一来,岂不是出了大洋相,证明我是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
虽然我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可是,我,以及包括每一个口吃患者,都喜欢干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出来。
‘光伢子,你哑巴了是不是?说啊,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堂叔一再催促。
‘我我我……’我结结巴巴。
朝周围看了看之后,我装出一副要上厕所的样子。
然后,捂着胸口,溜之大吉。
……
就在这天晚上,关峡派出所的警察们来了。
为了弄清楚真相,整个‘棚子’里的人,都在找我。
我特别想告诉他们,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我又害怕。
我很害怕说话。
就像如临大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