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有些挣扎地站在原地,恍恍惚惚,总觉得那黑漆漆的禁地深处有一双瞳孔正在注视着自己。
不过,秦慕并非优柔寡断之人,相反,但凡是他认定的事无论任何都会完成,在经历大概一炷香时间的权衡利弊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那个房间。
走到潭水旁边,他眼神一凝,拿起随身的小刀,轻轻隔开了拇指,一滴不起眼的红色鲜血顺着秦慕的指缝,落进了这潭水里,半晌,秦慕讷讷地看着这池潭水,但除了之前的滴答声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你玩我呢?”秦慕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门口,他气急败坏的刚想一脚踹在那个门上,门突然打开了,一阵恐怖的吸力将秦慕整个人吸了进去,骂骂咧咧的声音还飘在空中,门就被重重的关上了。
如果此时有人在外面的话就会发现整个房间像是变戏法般凭空蒸发了,连地上的泥土都跟周围的不无差别,上面的小草仍旧随风摇曳,一样在黑暗中无助,天空的星辰仍然熹微,和秦慕的前世没有任何区别。
“啊!!”秦慕仿佛做了一个梦,像是被一双大手拉住一样,重重地摔在地上,整个骨头都都快要散架了。他咳嗽了两声,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秦慕刚一睁开眼睛,就被头顶三个辉耀的大字所吸引——九天殿。
秦慕的心脏开始猛烈地狂跳,难以置信地注视着房间里面的一切——这可跟外面看到的房间是两码事,外面看上去本来很小的的房间,进来之后却是另外一片天地。
首先冲入视野的是各种各样的色彩,地面是酒红色、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墙壁上铺的不是壁纸而是孔雀尾羽,斑斓的绿色透着一股迷幻气息,吊灯所用的人造水晶中掺入了金粉,把灯光的色调调得接近于阳光,这里面,就好像真的有人在居住一样,好像永远都不会有黑夜一样。
房间的左面雕刻着精彩的壁画,上面描绘了一个人和一头狰狞的巨兽,巨兽拥有着蜥蜴一般可以变色的眼睛,里面跳动着不息的赤青色火焰。
旁边的一行小字写着,秦家圣祖血战浴血魔蛟。秦慕不自知地滚动了一下喉头,摸了摸那仍旧豪气冲天的曾祖,虽然只是在画上,但是那种战无不胜的气魄让年纪尚幼的秦慕感受到了一种九死无悔的气魄,那辉煌的战绩更是不必多说。
画面的最后,曾祖头顶的猎魔之环像是与曾祖融为一体一般,熠熠生辉。曾祖左手幻化成一把锋利的长矛,直接洞穿了浴血魔蛟的身体,寒芒毕现的锋刃,仿佛也洞穿了秦慕的心,然后在壁画的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猎魔之环闪闪发光。
他将头转向右侧,整个画风突变,年轻的曾祖和一个娇美的女子站在一起,两人站在柳树之旁,曾祖吹着长笛,笛声潇潇,那女子正在为曾祖抚琴,琴声淙淙。
不过,对于11岁的秦慕来讲,男女之事似乎没有任何冲击,即便是他两世为人,但仍然只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处男,所以秦慕唯一所想,没什么污秽之事,只是觉得他的曾祖母还挺好看的。
头顶的没有画,只有一排排用娟秀小楷书写的铭文,秦慕仔细看去,这铭文雕刻的很有意思,好像是有心人在坚硬的黑石表面用刀斧利刃雕刻出来花纹,又用熔化的铜把很深的刻痕填满。
熔化的铜变成了一行行字,若是长时间注视,这些字好像都活过来了一般,秦慕仔细观察起这些字的内容,好像,它书写的是这片大陆的历史?!
“这个世界的历史是有限的,一共五个纪元,前四个纪元都有发达的文明,但都以毁灭终结,马特拉克堤利毁于洪水,伊厄科特尔毁于风蛇,奎雅维洛毁于火雨,宗德里里克毁于地变。
幸运的是之前每一次灾变都有古文明被保存下来,万古留存,这些残存下来的古文明开启了新的纪元,但没有第六个,当第五个纪元过去后,什么都没有了,是零、是空,是一切的毁灭。
猎魔时代的开始,人类最后的救赎,也就开始了。人类能不能活过这个纪元,没有人能够知道。第五个纪元,那是真正末日的国度,没有白天和黑夜。
天空里始终浮动着半暗半明的光,地面和山峦是古铜色的,由死去的土和金属构成,天空是灰色的,由死去的空气构成的,火焰是冰冷的蓝色,由死去的星火构成,水不能浮起任何东西,因为水也是死的。所有东西,都是死的!”
“五个纪元,我现在处于的,是第五个纪元?所有东西,都是死的?我还说来过一过二世祖的生活,怎么跑到个末世来了?”秦慕认真读完了上面的每一行字,细长的眉毛有些不安分地抖了抖,他的世界观,在一点一滴地被逐步改造。
他深吸了一口气,思绪有些难以平复,秦慕扫视了房间四周,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正前方。
大殿的正面,一个不起眼的小环漂浮在一个盒子上面,大殿最里面的光线很弱,仅仅有一些不断摇曳着的烛火。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蜡烛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短,而是始终保持一种恒定的温度。但是整个大殿真正的光源反倒是那枚小的不能再小的小环,周围没有其他的陈设。
秦慕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整个大殿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到了大殿之内,之前秦家有变的事情秦慕已经暂时忘记了,他的内心一片纯粹,一片圣洁。
他步子迈得不大,不知道走了多久,秦慕来到了这个猎魔之环面前。猎魔之环底下的盒子,殒魔九天四个大字被醒目的用血刻在上面,歪歪扭扭,好像一条缠绕在上面的小蛇。
除了这几个字之外,这有些暗哑的戒指上面,没有其他东西。秦慕想着之前那句“秦家要出大事”的话,没有犹豫,将心一横,一手捏紧这个猎魔之环,闭着眼睛,一口吞了下去。
刚一吞下去,他的大脑就一阵刺痛,太阳穴仿佛有无数根针在狠命地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意气蓬发的少年,在猎魔训练营斩露头角,一举夺得猎魔新生赛的冠军,然后组建了自己的猎魔小分队,多次击杀凶残的魔兽,也经常救同伴于水火。
期间还出现了一些猎魔者之间的对抗,有几次真的是险象环生,这个少年不断成长,到了最后与浴血魔蛟殊死决斗,以一己之力,救摩天城于水火。这个少年自然就是秦慕的曾祖,秦九天。
接着秦慕的大脑又突然变得异常冰凉,他脑子里面出现了乱梦,一个男人遮着脸,脸上顶着个巨大的墨镜,手里还拿着一根拐棍,好似个视力不良的人,用探路的拐棍在地上来回敲击。
周围的人们各自插着耳机,大多在漠然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机,没有留意他蹒跚的脚步。
深色的镜片是他绝佳的掩护,阳光无法穿透,贪婪的视线却可以,别人看着他,只会同情与怜悯,把他当成一个可怜的弱者。
那视线经过长途跋涉,洞穿了时间与空间,纹丝不动地盯着前方,前方,有一个穿着短袖的小女孩,她短袖的裙摆上好像跳动着浮光,水晶的发卡映衬着一张明净的小脸,是他视野所及范围内、是整个世界里唯一的亮色。
稚拙的剪影在映入他眼底的一瞬间就猛烈地燃烧起来,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了层次分明的轮廓,慢慢放大,慢慢放大。
可是禁果身边守着可怕的蛇怪,男人的目光很贪婪,恐惧与渴望汇聚成独特的心惊肉跳,他干渴地抿了抿嘴唇,强忍住内心可怕的冲动,控制着身体重重地往后一倒,靠在一棵树干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在心惊肉跳里神魂颠倒,就像一个溺水或是服毒的人,他对这种美上了瘾,男人嘴角抽搐,喃喃地说道:“究竟上帝有多么恶魔,才会让一个人生得如此美丽?”
“这是我?这是我?!”前世的记忆开始浮现,这个乱梦里面的男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秦慕一面觉得恶心,一面又发现这个东西是自己,他,原来就是自己一直讨厌的那个人?!
这时候,一阵幽幽的声音从秦慕的脑海中传来,透着一股威严的森然,“这是你的心魔,要猎这世间之魔,就必须要猎杀掉心中的魔障,孩子,你既然能进入秦家禁地,骨子里留得应该也是老夫的血,容老夫先问一句,汝是何人?”
“我,乃秦心的三儿子,秦慕是也,按辈分,我应该叫您一声,曾祖!”
“哈哈哈,我都有曾孙了吗,哈哈哈,秦海过得还行吗?”秦九天没有继续在意秦慕的心魔,反倒是问起了他的儿子。
“秦海?”秦慕的语调有些生硬。
“怎么,你不认识吗,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啊,应该也是你的爷爷吧。”
“曾祖,孩儿确实从未听过此名。”“没听过也就算了,我离世时,他才不过四岁,罢了,罢了。那你可知这殒魔九天的威名,吃了它可是要经历七七四十九天的考验,锻造你的筋骨,打磨你的锐气。你可准备好了吗?猎杀掉你的心魔,真正忘掉了那些肮脏丑陋的东西,你才能够真正掌握这个殒魔九天。”
秦慕听着曾祖有些嘶哑的声音,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嘴角还是露出了一丝少年该有的桀骜之色,“我可是您的曾孙啊,这有何惧?”“哈哈,好,那咱们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