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到庆府的路并不长,可是,允安却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走到,一路上她会被人认出来,会有人在她的不远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听,但声音太大了,太吵了,太执着了,每一个都进到了她的耳朵里,敲在了她的心上。她开始时还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指责与污言秽语越来越多,她开始流起泪来,但是默默的,了无生息的,眼泪流的多了,心也就跟着疼了,每一次的心跳也就变成了一种折磨。宝珠看着这样的允安,无力的看着她,对于这一切她没有丝毫的办法,她觉得她对不起允安,对不起自己的师傅,对不起弥勒佛主,对不起他们的嘱托,她愈来愈自责,愈来愈愧疚。这时体内的紫玉不知为何来回的窜动着,刚开始时时快时慢,后来就越来越快了,宝珠明显的感到不适,她渐渐追不上允安的步伐,渐渐失去了意识。而允安依旧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虽脚步凌乱,但不会停下。
刚进庆府的大门,允安就看见二夫人坐在正堂的门口“哇哇”大哭,而院中的条条白绫,满院进进出出的孝衣,仿佛又把她带回娘走的那天,她突然间不敢向前了,扶着门柱掩面哭泣着,而腹中传来的丝丝疼痛,使得她的双腿开始打颤,这样的颤抖迫使她努力的抓着斑驳的柱子,而柱子却好似没有要扶住她的意思,用自己身上的缺口不怀好意的咯着她手心里的肉。
“庆允安,你还有脸回来。”二夫人看到大门边瑟瑟发抖的允安,故作踉跄的站起来,然后,指着允安吼道:“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允安对于二夫人的吼叫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她已经被她吼惯了,如果哪日见面了没有这样声嘶力竭的招呼,她还真有些不习惯。她缓了缓,感觉自己有了走下台阶的力气,随后,她捂着肚子一步步的向正堂走去,深秋的天气,风不再温柔,吹在脚面上已是冰凉冰凉的,而顺着裤管钻进来的风会嚣张的直接吹到腹部,这儿使得本就有的疼痛一瞬间翻了数十倍,使得允安的脚步越迈越小,但她知道不能停,即使挪也要挪进正堂。
“站住”
“家中怎么会突然有丧事?是彩云……”
“住口!你个庆允安,生在庆府,长在庆府,老爷悉心的教诲你,口含手捧的待着你,可你为什么回府提到的第一个人永远不是他,而那个贱人对你就那么重要吗?张口闭口的全是她!”
“是,我父亲……”允安不敢相信的问着,她突然间害怕二夫人给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哈哈,才想起他来吗?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我父亲?”允安说着紧踉跄了两步,二夫人则冲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然后,冷冷的说道:“对,是你的父亲,最值得你尊敬的父亲。”
“不,不,不会的,不会的!他老人家虽上了年纪,可是身子骨硬朗,不会,不会的!”允安说着欲挣脱二夫人的手,她要进去看看是不是自己的父亲,她要进去看看是不是二夫人在故意骗她,父亲怎么会突然的就走了呢!不会突然的就走了的,不会,不会,想到这儿,允安拼命的推开二夫人,而二夫人则快速的又将她抓了回来,声嘶力竭的说道:“庆允安,想知道老爷是怎么撒手人寰的吗?我今天就给你道一道。”二夫人说着特意又将声音提高了三倍,然后,阴阳怪气的开了腔,“庆允安,嫁进金府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吧!麻雀披上凤凰的外衣就真的是凤凰了吗?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吧!但这些老爷都不与你计较,因为,他常常宽慰自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光明正大的活着,还是形如枯槁,你还是自己选择。可是万万没想到你的脸皮厚过千尺,为人处世如同荡妇一般,成了全城人的笑柄,你父亲在得知你做出如此出格之事的时候,就整日郁郁寡欢,茶饭不思,并且一再的责怪自己,说是他教子无方,没有将为人的厚德之思传承下去,堂堂的书香门第竟出了你这么一个辱门荡妇。这本是对他的沉痛一击了,想必也该到此为止了。可又是万万没想到,彩云那个贱人又在孕中乱性,本以为你火急火燎赶回来的你会负荆请罪,请求宽恕与原谅,结果,你进门就是一顿乱闹,还招来了大批记者,使得他们把你的所作所为又弘扬了一遍,这是给本是病中的老爷又一沉痛打击啊!他无力指责你,只能不断的埋怨他自己,他天天唉声叹气,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一个满是书气的,干净的庆字,竟被你们主仆二人硬生生的罩上一层荡气,他死不瞑目啊!对不起列祖列宗啊!昨夜又见彩云在那里卖弄风情,他一气之下将彩云拖到后山,杀了,他自己则回到祠堂里悬梁自尽,我的老爷就这样走了,含着如此大的侮辱走了,含着那么大的委屈走了,我可怜的老爷,是你这个荡妇害死了他,是你将他一步步逼上绝路,庆允安,这样的你还有脸见他吗?还有脸回这个家吗?”庆二夫人说完又捶胸顿足起来,“我那可怜的老爷啊!我那苦命的老爷啊!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怎么忍心撇下孤零零的我,我如何面对着眼前的这一切,我都不知道我活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我的依靠没了,我的主心骨不见了,我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理不明白的,如何让庆府在这风雨飘摇中支撑下去啊?庆允安,你这么厉害,你告诉我一个答案,我该怎么做你才能满意,才能放过庆府,放过金家!”
“不,不,不会的,父亲不会这么做的,他不会的……”
二夫人一听这话,阴森森的说道:“有什么是不会的,有什么不会的,他没有你这么臭不要脸,他有骨气,有担当,有自尊,要脸面,你又是什么东西,荡妇,活生生的荡妇!不知廉耻,没有自尊的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