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睡得很熟,车内的吵闹怎么也吵醒不了她。
方芽怕旅行包太重,压得奶奶的腿血液不通顺。就趁奶奶不知道,悄悄把奶奶稀罕的那个包移到自己腿上。
不知奶奶装了什么难以割舍的,旅行包真重。
方芽拉开拉链,摸到了一尊神像。
“阿鸣啊,我渴了。”坐在巴士最末的光头男人拉松领带,很烦躁。
他旁边的小青年连忙去旅行袋找水,迅速拧开瓶盖,就像晚一步会渴死光头男人般。最后,殷勤送去。
光头男人瞥了眼水。胖女人在“咔哒”“咔哒”点火机,终于,火苗腾地窜出来。光头男人一巴掌掀翻矿泉水:“说你是蠢驴你还不信,我要喝咖啡,咖啡!你见过我喝矿泉水么?你是不是傻缺啊!叫你给我订飞机票,你给我买巴士票,这他妈是人待的地方吗?”
胖女人点着香烟,转回头去看。
方芽也不由自主转头,同时许多乘车都看了过去。或许是因为好奇,或许是感觉有被内涵到。但这些小情绪只磨蹭在大脑皮层,还没进心里。它只是个印象,并未成定论。印象可以被加深,也能被改写。定论想要动摇,那就困难了。
“……我花钱请你来,还不如请头猪,你办得好哪件事啊?傻哔!”
乘客们都转过了头,方芽也在座位上重新坐定,将自己与其他人划清界限。
事情很明了了,那是社会常态。所以,也没什么好好奇,或生气的了。
就像奶奶信神明,拜菩萨。方芽却知道这是迷信。可方芽不会去苦口婆心规劝奶奶,让她放弃信仰。
烟民们买的每包烟上,都标注“吸烟有害”,可每一个烟民都充分做到了视而不见。
方芽不喜欢光头男人,但她不是被骂的阿鸣,自己也没有机会欺压下属,她就觉得这事跟自己无关。
“你闭嘴吧你!你花钱买的是他的劳动力,不是尊严。”
突然一道喝斥如惊雷响过,敲醒了龟缩自保的其他乘客。
“就是啊,有钱了不起啊。”
“不想坐巴士,现在就滚下去坐你的飞机!”
乘客们纷纷正义起来,每一个都不再代表自己,代表道德。
光头可以肆意攻击不如他的人,但他攻击不了道德。于是,他在不甘心中,败下阵来。
“你,你,……你们!关你们屁事。”
“哈哈哈哈哈……”
正义的人们,丝毫感受不到来自光头的威胁。一个不如光头的阿鸣,对抗不了光头。许许多多个不如光头的阿鸣,就能把光头打得满地找坑。
方芽瞬间意识到这个道理,甚至也有勇气跳起来骂一骂光头了。她忘了自己曾经也缩回过座位里,但这不是一个聪明人很正常的反应吗?她不是不敢伸张正义,她只是害怕成为唯一的对抗者。
“好!我记住你了。”光头男人指着第一个跳出来骂他的小伙。
乘客们又都在座位上坐正了,这是光头男人和那个小伙的私人恩怨,跟他们无关。
“哼!”小伙翘起二郎腿,理都不想理光头。
光头男人气上加气,一巴掌拍在阿鸣头上,怒骂:“现在你高兴了?蠢蛋!把薄荷糖找出来,我晕车!”
阿鸣不发一声,连忙低着头猫着腰去旅行袋里找薄荷糖。
小伙也不再出声了。
方芽却能理解小伙。又不是在互联网上,在别人看得到你的情况下,确实更难有勇气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