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最该死——”人群中,眼镜举起拳头呐喊。
“你不能偷死人的东西。”方芽冷冷地盯过去。
抱孩子的母亲跟着叫起来:“小偷最可恶!没心肝的畜生!呸!”
眼镜跳起来,一脚踹在光头屁股上。光头扑倒在地,脸朝着隧道。
“把他扔进去!”
“扔进隧道里!都是这个害人精车里大吵大闹,才害得司机不能专心开车。”
“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开进废矿井?都是害人精害的。”
……
司机在讨论声中弱弱地举手:“那个,我,是因为刹……”
“把这个小偷扔进隧道里!”抱孩子的母亲尖叫起来。人群立马跟着起哄,司机的声音被淹没,忽视。
高高瘦瘦,西装革履的光头青年,突然之间像个被击倒的罪犯,神色在不甘中委顿。他还在为自己辩解,但声音跟司机一样小。
他发现那些把他往隧道踢的人都失了智,道理讲不通,于是改成求饶。但这就像一阵风吹进火焰,如果吹不灭,只会让火越烧越旺。巴士车里的普通人们叫得更亢奋更激动更坚定了,瞧,他没错他干嘛认,他求饶了就是认罪,现在该是惩罚时刻。
连母亲怀里的孩子都在咒骂,奶声奶气地重复大人的声讨。
方芽顿了顿,停在了原地没有再跟上去。
而那些普通人,早已架着光头,淹没进隧道的黑暗里。
司机的大手拍在方芽肩上,那时她正在出神。
“听到了吗,他们的精神气终于恢复了。”司机无奈地抖了抖嘴唇,声音很轻,“是我的错,发车前没有仔细检查,或者,我猜,是小蔡搞的鬼——他一直把被辞退的事怪在我头上,而我没有及时解释。我想,他只是想给我一个教训,他也没料到会这么严重。他总是在公众安全上缺一根筋,却不明白这才是他被辞退的主要原因。”
方芽回过头:“你是说,这次意外不是意外,是,人为的?”
司机撇撇嘴:“也许不是呢。其实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主要的是,活着的人还要活,而不是去揪罪魁祸首。”
方芽又看向了隧道,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司机又无奈了,“唉,你看,大家都无能为力。这里很少有车经过,更别说人了。没有信号,也搬不走大石块。也许还藏着个杀人犯,或是我们不知道的生物。大家都害怕,又没有好办法,也只有惩罚一个犯人能好受点了。灾难中,总是需要什么来点燃怒火,以转移恐惧。”
方芽点了点头:“但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司机笑了,瘸腿拐到一块石头边,喘着气坐下:“好孩子,你没有继续往隧道走,你本来就不一样。听着,不是所有人都容易失去理智的。我们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逃出去?该好好想想……”
方芽面朝司机:“我奶奶说,要变成一个强大的人,才不会被困难打倒。”
司机做了个扩胸运动,“是啊,我真后悔没有听我老婆的话,平时多锻炼锻炼,那说不定现在,就能搬走块大石头了。”
方芽灵机一动,“啊,有了,杠杆原理!我去看看巴士车上能不能拆下个什么,撬动大石块。”
奶奶还在车里安详,方芽深呼吸,迈向巴士前,望了眼隧道。一群人虽相聚过,但迟早要走不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