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天道昭彰有轮回 恶积祸盈遭果报

李丁心里的最后一丝幻想,被马平的两个耳光给扇灭了,当他被拎到曹旋面前时,早已惊作一团,满眼的惊恐和不安,他不知道曹旋会如何发落自己。

曹旋看着瑟瑟发抖的李丁说道:“李县长,你不用慌,我现在还不会杀你。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曹旋不是赶尽杀绝的人,若是只因为你我之前的恩怨,我也不会下这么大的力气来找你。只因你和小五点作恶太多,犯下了天理难容的罪行,我必须将你绳之以法。你先委屈一下,跟我去见一个人,至于他要如何处置你,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李丁听说曹旋不杀他,可他却高兴不起来,他从曹旋的话里已经隐隐觉察到曹旋要带他去见谁。

曹旋话音刚落,马平便向骑在马上的手下吆喝一声。马上下来两名男子,直接把李丁给绑了个四马攒蹄,然后把他横在一人骑行的马背上。

马平将手指伸进嘴里,一声唿哨,没过多久,就见三匹马从不远处的林子里出来,一路小跑,来到曹旋几人面前。

马平上前扯过一匹马的缰绳,递到曹旋手里。曹旋接过马缰,翻身上马,然后对马平说道:“这里不能耽搁太久,夜巡队的人听到枪声很快就会赶来,我先和弟兄们分散回家。剩下的这些人,你和锥子处理干净,然后立刻返回。”

马平点头答应。

曹旋手一扬,对手下命令道:“撤!”

只听众人答应一声,纷纷掉转马头,挥舞起马鞭,载着李丁,按照之前计划好的撤退路线,从不同方向冲下大路,往各个方向去了。

这些人从各个方向行出几里后,又都陆续并入通往徐世贤村的大道,策马往徐世贤村跑去。

曹旋不愧是军警出身,反侦察能力很强,安排手下众人从不同方向分散撤离,即便有人前来调查,也难以查找到他们真正的逃跑方向。

待曹旋走后,马平看了眼站在路中央,还在双手抱头,等着处置的几名匪兵。向锥子问道:“地下躺着的那些人都解决了吗?”

锥子答道:“都解决了,只剩下他们几个了。”锥子说着,把手里的火把指向了几个惊魂未定的匪兵。

马平和锥子的对话,让这几个人感觉到了杀机,他们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难逃,可是谁都不甘心引颈就戮。有反应快的,当即身形一动,打算趁着夜色往路边的沟渠跑去,有的则就势矮下身形,准备躲开可能射向自己的子弹,从地上翻滚着逃离。

就在几人身形闪动的一刹那,马平手里的机枪响了,向着这几人身上扫去。

锥子也没闲着,他手里的机枪也再度响起。

两道密集的火力网,将几人紧紧咬住,还没来得及跨出一步,就传来一片惨叫,几人全部栽倒在地。

马平和锥子停了数秒,看几人没了动静,打着火把,举着枪,上前查看情况。只见几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已经全部中弹身亡,没留下一个活口。

至此,护送李丁上任的屈世贵和三十名手下,除了半道受伤返回大圐圙镇的几人,剩下全部命丧黄泉。屈世贵投靠小五点,本想着升官发财,结果还没等到封赏,就横尸半道。他和曹旋无冤无仇,只因跟在李丁身边,才招致了杀身之祸,这也真应了百姓给他起得屈死鬼的绰号。

马平和锥子见事情办得,也不敢怠慢,迅速跨上站在路边的坐骑,往徐世贤村飞奔而去。

前几日,徐世贤和全县人民一样,在胆战心惊中熬过了几个炮火纷飞的昼夜,这一家人能不能完好无损的活下去,当时他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家里惨遭横祸,失去万贯家财,娇妻被凌辱,自己身体又落下终身残疾,早已不愿苟活,只因小儿尚未成人,自己才咬牙坚持,死活现在对自己来说根本无所谓。

徐世贤心头难以割舍的是自己的女儿和儿子。女儿刚刚成年,尚未婚配,正是花儿一样的年龄,绚丽的人生之旅才开始起步;儿子尚在襁褓,他还没有迈出自己人生的第一步,懵懂的眼神也看不懂这个世界的模样。每每想到这里,徐世贤便会被浊泪模糊了双眼,他暗中祈求老父和亡妻在天有灵,保佑全家不受战乱的戕害。

徐世贤虽然心中凄苦,却无力改变,生逢乱世,只能听天由命。他看着曹旋和几个兄弟为自家忙里忙外,竭尽全力保护一家人的安全,慌乱的内心总算稍稍得以宽慰。

残酷的战争终于结束了,耳边隆隆的炮声已经消失不见,空气里弥漫着的硝烟也渐渐散去,除了偶尔会有几声零星的枪响传进耳朵,再听不到其它巨大的响动,外边的世界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徐世贤从地窖里走出来,在徐达和丫环的搀扶下,往自家的院子里转了一圈。情况比预想的要好很多,徐家的房屋没有在战争中损毁,由于保护得当,家人也都没有受到意外伤害,在饱经战乱之苦的徐世贤看来,一切都还不错。

徐世贤看着自家完整的宅院,很庆幸当年自己的选择,要不是果断放弃和两个哥哥争夺父亲在城里留下的买卖,来到乡下开荒。说不定自己也和哥哥们一样,辛苦挣下的家财,多年前就被小鬼子给巧取豪夺去了,根本不会繁荣到现在。哥哥们继承的那些城里的房产,在战争中被数次摧毁,屡屡耗费巨资重建,也难得完整,只怕这次又会在战争中遭到重创。

侥幸无虞的徐世贤,诅咒着战争的残酷,惦念着自己的亲人,回味着自己的境遇,想着无法悟透的人生,都说四十而不惑,可自己好像依然没有活明白。

中都县变天的消息徐家人已经都知道了,徐世贤也得知曹凯带人打了回来,现在主持全县的治安和防务工作。徐达告诉他,曹凯已经派人上门来联系曹旋,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曹旋并没有去县里面见哥哥。

这些情况曹旋都没有向徐世贤提起,徐世贤知道曹旋不愿让自己操心,如果局势稳定了,曹旋肯定会来告诉自己。

想到曹旋,徐世贤长出了一口气,他再不是一个被通缉的要犯,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大街上行走,也可以自由出入徐家大院,也不用再顾及自家会受到牵连。只怕不久的将来,曹旋就会成为中都县炙手可热的人物,自己家业的复兴依稀看到了一丝希望。

徐世贤幻想着将来能依仗曹凯的力量,把自家的血海深仇给报了,把被强行分出去的土地要回来,重振徐家往日的辉煌。

曹凯虽然是个六亲不认、杀人如麻的悍匪,可他毕竟是曹旋的亲哥哥,只要他肯点头答应,这些事应该都有办法解决。如果这事办成了,自己也绝不会吝啬,可以拿出一半的身家去酬谢他。

徐世贤畅想着,计划着,脑子里的思路已经很清楚了,可他却苦于这些话无法出口,不知该如何和曹旋开口。淑婉也指望不上,依着她那耿直的性格,决计不会主动要求曹旋为自家做些什么。

局势稳定后,或许是该考虑淑婉和曹旋婚事的时候了,他们一旦成婚,压在自己心头的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徐世贤觉得自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向。

今天早上,徐世贤起来活动筋骨的时候,听到枝头有喜鹊的叫声,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已经落光叶子的枯枝上站着一对喜鹊,正在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徐世贤觉得颇为喜庆,心里想着,自家是不是要有喜事临门,可又转念一想,自家已经败落到这个地步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喜事,都是自己这几日胡思乱想搅乱了心神。他忍不住苦笑两声,在丫环的搀扶下往一边溜达去了。

一天过去,家里风平浪静,只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徐世贤没有看到曹旋和马平,听徐达说曹旋带着人手出去了,人人荷枪实弹,还带着干粮。他们走的时候和谁都没有说,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直到晚饭的时候也没见回来,应该是走远了。

徐世贤知道自己现在身体残疾,也管不了什么事,家里的大小事务,一般也都不愿惊动自己,都由着曹旋和徐淑婉做主去办了。现在国军得势,曹旋的安危不用担心,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去处理,或许是带人回了自己的老家也说不定。

徐世贤没有多想,抽完两个大烟泡后,在丫环的伺候下,就早早钻进了被窝。就在他睡意朦胧的时候,听得院子里有马蹄声传来,紧接着就是有人下马,在院子里走动的声音。

过不多时,听得窗外有人隔着窗户在说话:“徐叔,睡了没有?”

是曹旋的声音,看来是他带着人回来。一天没见他和弟兄们的身影,此时方才回来,不去休息,却来找自己,徐世贤颇为意外。看样子,曹旋肯定有大事找自己,否则不会这么晚来惊动自己,他匆忙应道:“辅同,有什么事吗?我刚躺下,还没睡着呢。”

只听曹旋在窗外说道:“徐叔,你且起身穿衣,有件事需要你来决断。”

徐世贤不知道曹旋所为何事,听着他郑重其事的口吻,想必不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徐世贤不敢大意,连忙答道:“辅同,你稍等,我这就起床。”

过不多时,徐世贤架着拐杖,在丫环的搀扶下从屋里走了出来,等在门外的曹旋伸手扶住徐世贤,让丫环退了回去。

曹旋的做法让徐世贤有些意外,他不知道曹旋为什么没让徐达来喊他,还把伺候他的丫环给打发走。

曹旋扶着徐世贤来到自己屋里,屋里早已燃起油灯。马平和锥子也回来了,二人站在门口,面朝屋内,背对屋门,手执利刃。

二人见曹旋扶着徐世贤进来,挪开身子,让出一条道来。徐世贤见他们身前的地上,跪伏着一人,此人面向门外,双手反剪在背后,双膝跪倒在地,听到有人进来,正抬头往门外看来。

徐世贤和地上跪着的人对视一眼,立刻看清了此人的面孔,不由大吃一惊,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连忙揉揉眼睛,又仔细看去。没错,此人正是李丁,那个恶贯满盈的骗子、强盗,自家落得今日这般田地,都是拜他和小五点所赐。

徐世贤已是双拳紧握,满脸怒容,瞪大双眼,直直地向地上的李丁看去,眼里的怒火欲将李丁焚化。

跪在地上的李丁也认出了徐世贤,看着他的怒容,不禁打个寒颤,没敢吱声,悄悄地把头低了下去。

曹旋扶着徐世贤在炕上坐好,指着地上的李丁对徐世贤说道:“徐叔,人没错吧?之前就是他和小五点前来作恶的吧?”

李丁的出现,令徐世贤的情绪波动较大,还没等开口,便剧烈咳嗽起来。曹旋赶忙用手轻拍他的后背。

徐世贤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大张着嘴,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镇定了片刻,才好不容易止住咳声。他长出了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错不了,就是他,此人先是打着农委会主任李野的名义,带人骗走我一万块大洋,后来又和小五点劫走了我的全部家财,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能把他认出来,我恨不得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方解我心头之恨。”

曹旋说道:“徐叔,现在人已经确定无疑,你想怎么处置他?你说句话,咱们现在就可以动手。”

徐世贤看着地上的李丁,咳出一口浓痰,向他的脸上吐去,忍不住骂道:“好你个贼子,你为非作歹,祸害我家的时候,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今天的下场吧?”

李丁低垂着头,任凭徐世贤痛骂,一句话也不敢说。

徐世贤叫骂几句,早已按捺不住心头怒火,举起放在炕沿上的拐杖,向着李丁兜头打去。

李丁的头上立刻鼓起一个大包,痛呼一声往后躲闪。

李丁的身子刚刚往后斜出,一边的马平早已飞起大脚,向着他身上踢来,李丁斜着躲闪的身子又被踢了回去。

正在气头上的徐世贤哪顾什么三七二十一,举起手里的拐杖,劈头盖脸向着李丁头上招呼,只把李丁打得杀猪般嚎叫,一边躲闪,一边连连讨饶。

只是室内空间狭小,根本没有李丁躲闪的余地,再加上马平和锥子就矗立在他身边,不论他往哪边躲闪,都会有一只大脚在那里等着他。

在徐世贤拐杖的击打下,李丁的头上已经绽开数道伤口,鲜血顺着发际流下;他的脸上满是青紫,肿的如同发面馒头,在灯光照射下,显得油光发亮。

几计重击下来,李丁早已头晕目眩,双耳轰鸣,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也不再躲闪,侧身蜷缩在地上,双目紧闭,紧咬牙关,嘴角渗出丝丝血迹,任由徐世贤手里的拐杖,重重的落在自己身上,此时的他早已没了能侥幸生还的念头,只求速死。

果真是得势时有多嚣张,失势时就有多狼狈,被打得面目全非的李丁无力地瘫软在地上,等待着命运的抉择。

打累了的徐世贤终于停下手来,他大张着嘴喘了几口粗气,待心神稍稍平静后,对奄奄一息的李丁大声喝道:“你从我家抢走的钱都藏到了哪里?你要是能把我的钱还回来,我就饶你不死。”

李丁没动,也没有说话,甚至连紧闭着的眼都没有睁开,他只是在地上虚弱地喘息着,宛若一只苟延残喘的癞皮狗。

只见锥子身形一动,从兜里摸出他那把磨得铮亮的锥子,往李丁的大腿上刺去。

李丁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同时大叫一声,挣扎着坐起身子,惊恐地看着面前的锥子。

锥子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死了,这不是挺麻溜嘛。你不要在这里给我装死,死狗躲不过剥皮,你给我老实回答徐老爷的问话,要是有一点差池,我就把你扎成筛子。”锥子说着把手里的锥子在李丁面前晃了一下。

李丁看了眼锥子手里闪闪发光的锐利锥尖,不由得打个冷战,心底升起一阵寒意,知道自己要是不配合,即便是死也得遭受这非人的折磨。

李丁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张口说道:“大洋已经花没了。”

徐世贤气愤地说道:“我十余万的家当,还有数不清的宝贝,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花了个精光?你胡说!我的大洋到底在哪里?你赶紧让人给我送回来。”

徐世贤说着,把手里的拐杖再次往李丁身上打来。

李丁忍痛挨下,瞅了眼曹旋,小心辩解道:“我没有撒谎,从徐家抢走的钱,送了赵抚宁两万块,用来打点和军统的关系,最近曹团长召唤小五点,他为了套近乎,又拿出来一万块,送给了曹团长,其余的大都做了军费开支,那些大洋现在已经所剩无几,都由小五点保管着,你可以找他去要。”

曹旋听李丁提到大哥,不由怒道:“你少在这里给我胡说八道,你们抢了钱,还要扯到我大哥身上,你要是再敢给我耍滑头,搬弄是非,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李丁听完,赶忙道:“曹二爷,恕我失言,但我说的没有半句假话,日后若是有机会你可以向小五点证实。现在剩下的那些大洋都在小五点手里,文玩已经基本出脱光了,他一个大老粗,不识货,只认金条和大洋,把那些文玩都低价处理掉了,有些看着稀罕的物件也都让他拿去送给了省里的军政要员。”

曹旋听他说完,冷哼一声说道:“你把这些责任都推到小五点身上,是吃定我不敢去找小五点的麻烦吗?我告诉你,今天我能把你捉来,我就有办法将他拿下,找他讨还公道那是迟早的事,你们这些作恶者,一个都别想逃掉。”

徐世贤听说自己的钱已被他们踢打光了,那些文玩也都流失了,不由得痛心疾首,人是抓来了,可是钱和东西却再找不回来了,之前的一些幻想和希望都成了泡影,急火攻心的徐世贤又大声咳嗽起来。

曹旋轻轻拍打着徐世贤的后背,对他说道:“徐叔,你先别急,等我把小五点捉来后再询问钱的下落。现在看来从李丁身上难以追回失去的钱财,既然钱没了,那就让他用命偿。徐叔打算怎么处置他,才能解了这心头之恨?”

徐世贤叹息一声说道:“这些丧尽天良的贼寇,杀他一百次也难解我心头之恨。现在人是找到了,被劫走的那些钱财却依然没有着落。我能把他怎么样呢?只能是把他痛打一顿,然后把他送到官府法办,等着官府去追赃。”

曹旋说道:“徐叔,你把他送到官府,那可就放虎归山了,他现在可是中都县的代理县长,正准备走马上任呢。”

徐世贤听完大吃一惊:“什么?就连这样的强盗头子都可以做县长?这是一个什么世道?还有没有天理?”

曹旋说道:“徐叔,外边的事咱们管不了,眼下咱们只说家仇,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李丁欠徐家的,今天可以和他算清了。”

徐世贤沉吟着说道:“这?难道咱们要亲手把他杀了吗?”

曹旋说道:“徐叔,今天我去打他的伏击,本来打算将他在外边击毙,但是我想到你心中刻骨铭心的仇恨,便临时改变主意,费了些周章,把他活着带了回来,想让你亲手处置他,一报当日之仇。现在人就在面前,徐叔可以动手了!”

马平看着还在犹豫不决的徐世贤,把手里的匕首给他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