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含冤

凤鸿作为下等婢女，是不能走出后院的，要见到萧梧，只有一个办法，就是……

打晕送饭的婢女，然后伪装成她们。

可是，太子殿下住的广陵殿守卫森严，再加上他如今失宠，性情阴晴不定，不知什么时候又惹他生了气，打晕送饭婢女越俎代庖这种事，她是万万不敢做的，旧伤刚好，她可不想再添新伤。所以，要见到殿下，只有一个突破口，那就是太子妃，而要见到太子妃，只能先讨好茉儿。

茉儿人虽然刻薄，但心地不坏，讨好她，不是难事。在洛阳学的那些本事，此时不用何时用？

茉儿白天在太子妃跟前伺候，只有傍晚会回来瞧一瞧她，那便是最好的时机。

凤鸿这几日洗衣非常快速，如果能在茉儿回来之前将衣服洗好，并且做上一道美味的杏花凉糕，茉儿这个爱吃的，哪有不上钩的道理人，只要茉儿能让她去给太子妃送送衣服什么的，她一定会想办法让让太子妃答应她见太子。

想到这里，凤鸿干劲十足，果真很快就将衣服洗完了，她在的院里有一棵杏花树，虽不及凤凰山的花开艳丽，但也灼灼其华，凤鸿爬到树上，一朵一朵亲手摘下那杏花，装了一大兜，正准备下要下树，却听墙外传来一个声音：“没想到皇上对殿下如此过分，八王爷从小受殿下照拂，兄弟情深，十日后他便要动身到蜀地，此去路途遥远，也许此生不复相见，皇上竟然连这么重要的时刻，也不让殿下前往送别，我看啊，这东宫很快便要易主了。”

“快别乱说，我们当好好当值便罢了，敢在背后议论主子，你是嫌命太长了是么？”

“哼，跟了有前途的主子，我们这下下人也跟着争光，如今殿下被圣上厌恶，连上朝都不用去了，以前我们这些下人还能出去采办点东西，可如今连这东宫里用的东西，都是外人送来的。殿下还成日成日借酒消愁，不想半点办法，早年挣得的名声眼看就要败光了。眼看如今吴王和豫章王都深得陛下欢心，而豫章王马上就要北伐，若立了功，我们这个病弱的太子爷啊，可能就要让贤了，到时候还能不能当主子，还不一定呢。”

凤鸿浑浑噩噩地回到屋里，一路上洒了满地的杏花，她以为他只是韬光养晦，在谋划什么大事，可如今看来，他真的失宠了么？竟然连下人也不能出去了？

虽然他不能去送萧棠，她的计划也就泡汤了，但既然决定了，还是要将吃的做好奉上的，茉儿也算她到东宫来的第一个熟人了。

凤鸿将刚做好的凉糕洒撒上杏花盖好，茉儿也快回来了，她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应该会开心吧。

“这死奴才原来跑回屋里偷懒了，我道怎么找不到。”刚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会，凤鸿便听到了外面的有人在外面叫嚷，她一看，有人又带着一大堆衣服来了，天啊，还有完没完？

走出去一看，眼前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好像还有点眼熟？

凤鸿看着他这滑稽的样子，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这人不是她刚来建康的时候，那日去给他送《三妇艳》的小厮嘛，好像叫成双的，她还偷偷取笑过他的名字，他可是太子身边的人，怎么会来这里送衣服？她这种低等的婢女，只能洗下人的衣服的。

成双见她一动不动，骂道：“没眼见的，还不将衣服拿去洗了？”

凤鸿接过衣服，看了看成色，是好料子，男人的衣服，但却十分小，看来是一个小个子的男子穿的。忙道：“成哥，我只是一个低贱的婢女，只配洗下人的衣服。”

成双听她这么唤他，难掩笑意，但还是妆模作样唾道：“瞧你那出息，这是殿下的衣服，殿下说，今后他的衣服都归你洗，只有你是东宫唯一的奴隶，他的衣服给你洗，他放心。”

凤鸿不明白到底是何意，殿下会信任她？即便她已经入了奴籍，将来一切全依仗他，将来便是打被杀被发卖，也是他一句话的事。但他应该明白，她一向恣意纵横，便是死，也没有皱一下眉头，她这样的人，即便成了他的奴隶，也不是轻易能被信任的罢？他这做法，还真是让人想不明白了。

想不明白的事，她从来不愿意多想。

她想起刚才在树上听来的话，这成双又是殿下身边的人，想来有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便问道：“殿下，还好吗？”

成双听罢生气了：“主子的事，岂是你一个奴隶能过问的？”凤鸿点头：“瞧你这神气的样子，殿下必定很好了。”

成双更气了：“我是眼睁睁看着殿下毁了！”凤鸿见他也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便道：“这……怎么说？”成双带着凤鸿往井边走，一步三叹：“哎，还不是上元节那日，殿下被皇上唤进宫去，看到皇上对刚进宫的陈淑媛十分恩爱，那陈淑媛长得又像……，殿下回来便不高兴了，在广陵殿喝了一夜的酒，太子妃陪伴了一晚，没有约束好下人，那些个下人平日在东宫里拘束着，终于能放飞一日，便不知天高地厚，竟将兵器库给烧了个大半，皇上气急攻心，不让他去送八王爷，殿下和八王爷感情深厚，这一别此生便再难相见，怎能不去相送？殿下在台城外跪了一宿，陛下半点也不心疼。哎，殿下这身体啊，是越发一日不如一日了，也不知道……”

凤鸿默默接下衣服，她打开衣服一看，白色的布料上面绣了梅花暗纹，倒不是他惯常穿的灰色，也不是很华贵的料子，也难怪她丝毫没有怀疑这是太子的衣物。白色的衣物上面，到处是血迹，已经发黑。胸口上还有几个明显的刀口和箭痕。如果这真的是太子的衣服，那么他……他受伤了？因为他受伤了，所以他只能装病，所以他只能去台城外跪一晚上，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病倒。

她很快打消这个念头，这衣服上的血迹，明显是过了很久的。

凤鸿想到那日王三郎穿的衣物，也是这般，她忙揭开衣服的领口，用同色的线绣了几个字“无衣”。

那日顾苑遇险，王三郎为何会那么轻易地相助？为何她昏迷醒来，便成了东宫的窃贼，她一早便猜到，萧梧与王三郎有着很深的关系，所以，他和无依门也有很深的关系吧。可他此时让她这个低贱的奴隶洗这件衣服，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东西理应被毁掉才对。

凤鸿拿着这衣服不知道怎么办，太子绝不是让她洗衣服这么简单，左思右想，她下定决心，将衣服带回住处，因这衣服不敢让别人看了去，她特地用找了一间晾着的下人衣服包着。

她一路想着萧梧让她洗这件衣服的缘由，不知不觉到了住处，走进去，虽然住处偏僻，但沾了茉儿的光，还有一个小院子，凤鸿一进院子便大声道：“我回来了。”见没有回应，她一边拿着衣服进自己的房间一边道：“你这贪嘴的小蹄子，连越发摆大丫鬟的架子，怎么，我做的杏花糕味道如何？”

茉儿还是没有回应，凤鸿觉得有些奇怪，茉儿这家伙懒，太子妃一向知晓她的脾性，是以每日会让她提前回来，此时她不是应该坐在床头，当然，是坐在凤鸿的床头，毕竟茉儿是不愿意弄脏自己的床的。她不应该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吃着一碟花生米吗？如果她回来晚了，一听到脚步，还不忘记奚落一下她的悲惨身世，怎么此时如此安静？

难道是睡着了？

凤鸿邪笑着走进去，难得这家伙睡着了，看她不好好戏弄她一番。

“我看你……”刚揭开帘子，凤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她的床上，坐着的，怎么不是茉儿，而是萧梧，还有刚才送衣服给她的成双也在一旁站着。

萧梧光在那坐着，不发一言，看不出情绪，凤鸿后背突然一冷，萧梧来这里不知道又为了什么，但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不管如何，还是要先见礼，她的身份是奴隶，见了主人，是不能抬头看得，还必得跪下行大礼。

虽然不情愿，但她还是老老实实跪下了，山呼了几声千岁。

萧梧低头看着伏在地上的脑袋，以及手上长满的冻疮，迟迟不发一言，凤鸿感觉脊背更加凉了，不会是哪里惹怒了他，又要被打板子了吧？听人说，太子殿下近日触了圣怒，很是不得志，性格越发乖戾，全没了往日仁德的形象，时不时打下人出气，弄得整个东宫上下都夹着尾巴做人，唯恐一不小心惹怒了太子殿下。

在凤鸿秉着呼吸差点将自己憋死的时候，萧梧终于大发慈悲发话了：“来人，将罪奴凤鸿押入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