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吃喝玩乐

凤鸿没想到会再次见到萧棠。他还算有礼，让人通报了再进来，一进来，见凤鸿将绣好的荷包放到床上，不禁拿起来瞧了许久，赞道：“时人以素雅为美，绣样多为兰花，梨花等清雅花样，倒是极少瞧见这般妖艳的花儿。”

凤鸿之前只以为他一身正气，没想到还有品评花鸟的雅兴，不觉也来了兴致，笑道：“凤鸿曾经识得一个人，时人皆以为美。谓之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

萧棠道：“世间竟有这般人物？世询以为，此人必定同凤姑娘一般，明艳动人，快意恣情，然不拒做一俗人。”

凤鸿抚掌大笑：“此言深得我心，他确是一大俗人。”真正超脱的人，从来不拒做一个俗人。

萧棠非常自然地将手中的荷包放到怀里，笑道：“询甚喜欢这荷包，不知凤姑娘能否割爱？”

凤鸿有些犹豫，荷包是不能轻易送男子的，不过，她也不是那种拘泥小节的人，可是这个荷包她绣了好久……给他未免可惜了。

萧棠继续道：“我今日见了这荷包，方觉找到知己。我曾听闻宋永嘉年间水际竹间多牡丹，心向往之。然时人好清雅之趣，几无人植牡丹，询只能从画中一睹芳颜。询自小便爱牡丹，不开则已，开则惊艳，今日见了这荷包，方觉见到了真正的牡丹。”

他都讲到这地步，凤鸿再不给，便显得太没风度，反正还有时间，再绣一个给红药便罢了。

冬月的北风吹得越来越冷，生意也越来越难做，班主将手拢在袖中，看着凤鸿非常慈祥：“凤鸿啊，自从来了建康，顾苑都靠你一人之力维持，你辛苦了。”

凤鸿知道班主的套路，他有事求你的时候，才会不遗余力地夸你，故负手站着不接茬。

班主继续谄媚道：“你一直说我们是一大家子，虽然我是班主，但我明白，你才是顾苑的顶梁柱，如今顾苑快支撑不下去了，眼看开春红药与梁生又要成亲，又是一大笔花销，你看……能不能想个办法。”

班主将红药和梁生的婚期定在过年后，为了讨个新年的好彩头，顾苑老早便已开始准备他们新婚的各种物事，扎灯笼，写对联，绣喜服，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洋溢着喜气，可凤鸿心里清楚，要安排好他们之后的生活，还差很多钱。而且顾苑一大家子要在建康站稳脚跟，打点关系也需要很多钱。那所谓的给皇上表演，自从来了建康之后，萧世谦便只字未提，而班主却舍不得建康的繁华，非要留下来，凤鸿只能帮忙想对策了。

班主不将这些事告诉两位新人，说既然他们要成亲，便开开心心地成亲，一向视财如命的班主，竟然跟凤鸿说道：“人生苦短，得一知心人不易，如果遇上了，便牢牢抓住，许对方一个安稳的余生。”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红药和梁生是幸福的，幸福得顾苑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想粘一粘喜气，连冰冷的小怜，也因瞧不上别人的手工，而将绣喜服的事情应承了下来。

凤鸿将体己的几百两银子拿出来，能挣到这些银子，也是梁生的功劳，置几亩薄地，还是可以的。不过，将来她可真是一穷二白了，暨阳也回不去了，班主说来之前，已经将暨阳的产业卖掉，他是下定了决心要留在建康的，老人家的心思，凤鸿难以明白，要她到了这岁数，在暨阳未必比建康差。班主也是个争强好胜的人。

既然人活着，就一定有办法，可凤鸿绞尽脑汁写了新的戏本，也未能引起看客们的兴趣。

这日她在房中思考了许久，实在想不明白是何缘故，生气得将枕头都扔了出去，可枕头并没有如愿落地，而是被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衫，轩眉郎目的少年接住了，他抱着枕头大步跨进来，道：“这枕头任何惹凤大美人不乐了，说来我听听。”

原来是萧枫，她没好气道：“真是好久不见啊，可是我今天没工夫做好吃的，您到别处去吧。”

萧枫一拂衣袖坐下，摇头道：“正好，我今日并非为了吃的而来。”

她蔫蔫道：“那您也到别处去吧，我今儿心情不好，没工夫招待您。”

萧枫听罢大笑：“你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真是稀奇啊。”说罢靠了过来，眼神非常猥琐：“走，今日本王心情好，带你去玩如何？”

“您自己去吧，我如今每日为顾苑的生意操心，已经心力交瘁。”

萧枫笑道：“这也值得你伤心，我如今兵权都被人夺了，还不是好好的，每日吃喝玩乐，开心得不得了。”见她不为所动，他道：“你知道顾苑的生意为何不好么？”

这倒让凤鸿感兴趣了，她确实想不通，附近门庭若市的戏班的戏折子，她也寻来看了许多，质量上远远比不上她的，可为何他们生意好，而顾苑的生意却越发冷清了呢？

“这可让人想不明白了。”

萧枫打了个响指道：“想不明白就对了。不过，你今天遇到了我，你便能想明白了，戏班说白了是做什么的地方？”

“听戏啊。”这还用问。

“那你说一说人为何要听戏？”

“消遣呗。”

萧枫继续打了个响指：“那就对了。你想一想，戏班既然是消遣的地方，你得知道人喜欢怎么消遣是吧，知道需求，才能对症下药。”

凤鸿点头：“消遣嘛，我倒知道一些，骑马，我们地方小，办不到。喝酒？好像他们不喜欢。杀人，不行不行，太残忍了。嗯……对了，还有炫富，我应该提供一个平台，让这些钱多得慌的富贵人家有一个地方炫耀他们的财产，宝物，反正他们想炫耀什么便炫耀什么，谁还没有个虚荣心啊是不是，我真是太聪明了，顾苑的生意就靠我了，就这么办！”当年元成喜欢的也是这些嘛，经常带着她去骑马，还喜欢请人到家里来喝酒，炫富，杀人取乐，他也才干了那么一次，还是为了救她。

萧枫睁大了眼，杀人取乐？还有炫富？“你从哪里听来这些的，你……确定你这办法行得通？且不说自古以来财不露白，但凡有些资产的人家，谁家不是藏着掖着，除非脑袋长了包，不然谁会将自家的宝物拿出来让人观赏。我看你还是同我出去见一见世面，也好知道，南朝百姓喜欢如何消遣。”

他说得也有道理，那就这么办吧，她从椅子上跳起来道：“走吧，我且同你去看一看，要是对顾苑的生意有帮助啊，我便亲自料理一顿吃的招待你。”

萧枫伸出手掌：“一言为定。”凤鸿伸出手和他击了个掌。

来到市集，萧枫先带着她到了一件成衣店，全是男子成衣，凤鸿看了他身上那一身淡紫色衣衫，觉得有些鲜艳，便挑了一件灰色的外袍，是上好的绸缎，广袖的设计很符合萧枫风流王爷的身份，她拿着衣衫道：“王爷您看，这衣衫颜色淡雅，您身材高壮，这素色的衣衫必比这紫色合时宜。”

萧枫忙摆手：“你得了吧，我可是鲜衣怒马的风流公子，你却让我穿这么素的颜色，我可不是皇兄。而且我让你挑来不是给我穿的，带着你这么一个妖娆女子，可玩不尽兴，你找一套男装换上，今日本王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吃喝嫖赌。”

凤鸿大惊：“什么？”

萧枫忙改口道：“吃喝玩乐，吃喝玩乐。”

那件灰色的衣衫做工精美，淡雅而不失华丽，若是她穿上，也是一个翩翩佳公子，但一想到萧统一直着灰色，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找了一间淡绿色男袍穿上，和晋安王站在一起，倒显得相得益彰。

萧枫拉着她走在大街上，是不是受到一些善意的目光，背后难免有些窃窃私语，两人对视一笑，怕这些人将他们看成了断袖了罢。建康果然繁华，但依照萧枫的理论，要感受国家的繁荣，非声色之所不可也。

来到一家饭馆，萧枫叫了一桌子菜，菜色平平，但花费却是普通饭馆的几倍，吃着实在差强人意，而萧枫，直接没吃，见凤鸿吃不下，直接叫来老板，拿出一锭大银子道：“这里可有上品的蜀锦？”

老板喜笑颜开：“有有有，就在后院，客官随我来。”

老板倒没带他们去后院，反而去了一处地下室，还在楼梯上，便听到底下一阵嘈杂之声，凤鸿看了萧枫一眼，只见他两眼放光，神采奕奕，原来这里却是一处地下赌城，每一桌都聚满了人，吼叫声不绝于耳，那些输了的，有的还能维持喜怒不形于色，有的却已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萧枫找了一桌坐下，对凤鸿道：“今日我便放过这些喽啰，让你来如何？”

对于赌钱，凤鸿确实没干过，哎，也怪元成只喜欢炫富，却不喜欢赌博，所以，最终的结果便是，萧枫先示范几一次给她看，后面全由她来。

凤鸿道：“先说好，赢了算我的，输了算你的。”

萧枫点头应允，他本意只是来找乐子，至于输赢他并不在乎。

一个时辰之后，凤鸿看着桌子上的一大堆银子，眼睛里的光芒简直要将地下室烧着，她拍了几下脸，十分不确定地问：“这是真的么，我真的赢了这么多钱？”

萧枫点头微笑。

凤鸿道：“虽然我之前没赌过，但故事也听了不少，像我们这种赢了许多的，一般是跑不掉的。”

萧枫取出一个刺绣精美的荷包，将银子都装了拎着，对凤鸿道：“我南朝的子民还不至于这般没风度，不过，我们不走，店家可要亏死了。”

终于出了地下堵坊，日头却已经西斜了，凤鸿拿着这沉甸甸的银子，心想今天收获真大啊。萧枫一路走着调戏了几下路边的美女，对凤鸿道：“走，带你去见世面。”

“醉红楼……”抬眼，三个明晃晃的烫金大字，萧枫拉着凤鸿进了门，马上一个着浓妆画红唇扭着腰肢迎上来，声音酥入骨髓：“哟两位公子，快进来快进来，您需要什么样的姑娘啊，我们这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环肥燕瘦各有不同，桃红柳绿，花好月圆，包您满意。”

凤鸿被脂粉味熏得喘不过气，回头看萧枫时，他已经换了一副风流浪荡的嘴脸，跟老鸨道：“桃红，太艳，柳绿，太俗，花好，太媚，月圆，太冷淡。”说罢连连摇头。

凤鸿这才明白，所谓桃红柳绿，花好月圆，原来是这里的女子的名字啊，这名取得也怪省事的。萧枫还懂得挺多的嘛，看来平时没少流连烟花之地。他在姑娘间巡了一圈，十分不悦道：“今儿长幽姑娘怎么不出来见客？”

老鸨面有难色道：“公子，今儿长幽姑娘接了贵客，您再看看其它的多好，我们这儿的姑娘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总有您满意的。”

凤鸿从穿红着绿的姑娘中指了四个，道：“便你们几个罢，你们将萧公子伺候好了，我重重有赏。”说着抖了抖手里的袋子。

那几个女子却不敢动，以吃惊的眼神看着她，萧枫也以吃惊的眼神看着她，这几个女子，一个个身材丰腴，身姿美满，前凸后翘，是时人最不喜的媚俗之姿，凤鸿长这样倒罢了，她虽妖，但是明艳的妖，不似这些俗物，他对凤鸿道：“你存心气我是么，这几个姑娘是醉红楼里最下等的姑娘，长得艳俗便不罢了，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更别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了，你难道以为我只能配得上这样的姑娘？”

凤鸿拍着他的肩膀，十分哥们地道：“世非，琴棋书画你不会么，诗词歌赋你不会么，你来这里找姑娘，便是为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些用得着她们么，你府上随便找一个随从出来都会。来青楼嘛，就是为了找乐子，非非你春秋鼎盛，那些寡淡无味，只会琴棋书画的姑娘，能满足你么？”故意忽略萧枫已经黑下来的脸，她继续道：“你们男人的心里我懂，碍于面子，不敢要那些丰满妖娆的，没关系。”复对老鸨道：“今儿这些姑娘，都是我凤公子叫的，与我身边这位公子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