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初我看过很多来自网友的求助。
-上普高还是职校?
-辍学打工能干什么?
-女生上职校学不学幼师?
也有蹲在废墟中砌砖的青年,摊开脏兮兮的手套,又看向远方绿草坪红跑道的操场。
我下意识设想如果是我,我该如何是好。
可惜我无法与他们共情。
“放着阳关大道我不走,我走那阴沟里的独木桥干什么?”
我念叨书中喜爱的一句台词,立起笔,一片岁月静好。
当时想的应是我抬手用雨云洗漱,仰头与天齐肩,无数可能性美好的未来朝我招手,所以我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
变故发生在2021年的五月底,意识不清的我在学校灌下一瓶农药妄想逃离这充满了透彻的失望的世界。
坦白来讲,我当时脑子空白。直到好几天后,我在ICU里发呆突然意识到,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围绕墨香和朗读声的校园,回不去从前手可摘星辰的天真。
很久以前就有人告诫我,学校担不起人命,假如我在这种事上做文章,就再没有人敢留我。
可是我不听,我不记,我偏要作死……
果然呐,我看到了校门口眼眶通红的父母,我想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父亲哭。
他们说,校长将我们拒之门外,对不起,我才这么小就不能上学了。
我想是我的错,我的任性与阴郁,让我走上了独木桥、不归路。
我上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硅胶场地,篮球与风,雨中的雪糕冻不上少年的热血。
后来不小心将最爱的蓝白条纹校服遗落在了班级里,下意识想着下一次再去取,走远了才想起来再没有下一次了。
“我忘在班里的校服你先帮我收着吧,以后也用不到了,以后有兴趣再找你取。”我摁下发送键给同学,顺便把以前不敢惹的女校霸拉黑了。
我已经沉到海底了,还怕什么欺凌。
同学和老师听说学校因为我得抑郁症的事情而开除我,纷纷打抱不平,却又无能为力。
有人说了一句话我永远都忘不掉。
“真的没有人性吗,真的只有利益吗。你需要的是帮助,而不是抛弃。”
可惜成功的商人从不为陌生人买单,一个自杀的学生足以让一所学校土崩瓦解。
唯一意难平的,是那些校园欺凌的人还在肆意妄为,而受害者的未来却支离破碎。
请铭记,自杀的人是被世界杀死的,是被无视的目光杀死的,是被丑恶的人性杀死的。
也许我会把最后一张没有我的班级合照收藏,郑重地挂在崭新的办公室里,又在照片的背面写下:
“管他熙熙攘攘的阳关道,我偏要一条独木桥走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