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夫妻与父子

雍国公蒋迟回到家中之后,想起顾汐宁的警告,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关于儿子和妻子之间的矛盾,他了解不多。

在他看来,儿子不喜欢妻子,大概是出于继子与继母之间天生的对立立场。

妻子性情温婉柔顺,她对禹儿即便做不到像对自己两个亲生子女那般疼爱,却也不至于去害他。

他的继夫人姓崔,名瑜,嫁入国公府已有十年,替他育有一子一女。

女儿蒋妍,现年八岁,幼子蒋霖,年方三岁。

崔家在前朝也是有名的世家,不过到了大靖朝,却逐渐没落,如今在奉安的勋贵圈中,崔家只能算二等流末。

家主崔颂玄身上并无官职,只挂了江远伯的虚爵。

倒是有个儿子不错,是军中新贵。

崔氏便是江远伯的幼女。

蒋家门楣显赫,蒋迟自身又才干不凡,丧妻之后,想将女儿嫁过来的人家不在少数。

最后之所以会选中崔氏,是因为崔氏的颜色最好。

崔氏随其母到城外的龙云寺烧香的时候,遇到了点意外,恰好被蒋迟所救。

之后,蒋迟就选了她做自己的继室。

崔氏嫁过来的时候才十六岁,如今也不过二十六,虽生了两个孩子,却依然貌美如花。

雍国公回到家,在书房坐了一会儿,想起顾汐宁的警告,起身朝妻子居住的院子走去。

雍国公过来的时候,崔氏正牵着三岁多的幼子在花园里赏花。

蒋迟没有立即过去,他站在亭榭下,静静的看着花园里人比花娇的妻子和佳儿,面容不由自主的变得柔和起来。

“夫君,你回来了。”许是蒋迟的眼神太过专注,看花的崔氏被惊动,她抬目一望,看到站在不远处亭檐下的蒋迟,脸上立即露出温柔的笑容,并牵着幼子,抬步朝他走了过去。

因走得比较急,快到亭边上的时候,蒋霖不慎被脚下的草绊了一下,身体不稳,不由自主的朝前扑去。

崔氏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将儿子拽回来,蒋迟的速度显然更快一些。

他一步蹿了过来,一把将儿子接住:“别走这么急,小心摔着儿子。”

“对不起夫君。”崔氏俏脸上露出懊恼。

“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以后注意些就是,瑜娘,有个事想和你商量。”雍国公抱着儿子站了起来,目光落到妻子的脸上。

“有什么事,夫君吩咐便是。”

“是关于蒋禹的,镇西侯准备办族学,蒋禹自小与她亲近,自听说她要办族学开始,就闹着要从国子监出来,转去她的族学,我已经答应了。”

“夫君,镇西侯被人喻为咱们大靖军神,自然是个了不起的人,可她是军人,从来没有办学的经验,我们若让禹儿从国子监出来,去她的族学,只怕满京城都要指责妾身不慈吧?”

崔氏一听,心头怒意顿起,面上却分毫不显,只微蹙起秀眉,略带不安的接口道。

“这是蒋禹自己的选择,与你有什么干系。”雍国公一脸的不以为然。

“夫君,你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不知我们内宅女子的艰难,尤其是我这种继室,大凡禹儿身上有半点不妥,外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我这个继母如何……”

“可是现在满京城的人说的都是禹儿如何荒诞,却鲜少听到有人说你的不是。”蒋迟眉头一皱。

“夫君,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在指责妾身故意败坏禹儿的名声么?”崔氏呆了一呆,继而泪盈于睫,一脸泫然欲泣的瞅着蒋迟。

“我没这个意思,你性情温良,又怎会刻意去害禹儿,之前没人能管他,现在镇西侯回来了,难得禹儿听得进她的教导,他想去顾氏族学就让他去好了。

我不日就要离京,你没事不要往她面前凑,这位镇西侯不是你以前接触的那些内宅妇人。

她驰骋疆场多年,冷酷严厉,杀伐果断,你若无事跑去纠缠,她可不会因为你是女子就对你手下留情。届时你若磕着碰着,受了委屈,我不在京中,怕是无人能为你做主。”

蒋迟瞧着妻子娇怯凄楚模样,心头一软,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轻轻将她揽进怀里。

“知道了夫君,夫君既已经做了决定,妾身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至于去找麻烦,夫君请放心,妾身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断不会趁夫君不在的时候给夫君惹事。

只不知禹儿到了顾氏族学之后,是住在家里还是?他是国公府的世子,若一直住在侯府,怕是说不过去。

加上镇西侯是女子,禹儿也逐渐年长,这瓜田里下之嫌,多少还是要避一避。”

崔氏是个聪明人,眼见蒋禹转学之事不可为,不再继续纠缠,立即调整了策略,只要蒋禹还住在家里,她就有的是法子对付他。

“这事我还真没考虑,你提醒的对,禹儿是我国公府的世子,长期住在侯府确实不行,明日我去给镇西侯送学费,再和她谈谈。”

不过用不着他再去找顾汐宁,因为当天晚上蒋禹就回来了。

“父亲。”

“回来了,你想去顾氏族学就去吧,明天我就去国子监帮你办理退学。”

蒋迟见儿子主动回家,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些许笑意。

这孩子去侯府住了几天,脸上的戾气都少了许多,让他去顾氏族学的决定,看样子真是对的。

复想起妻子的提醒,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不过有一点,你是我国公府的世子,长期住在侯府肯定不合适,过几天就搬回来吧。”

“这是母亲的意思吗?长期住在侯府不行,住在书院总可以,顾姐姐既然要办书院,不可能不设住宿场地。

父亲不日将要离京,届时偌大的府中,只有我和母亲,为了避免瓜田李下,我觉得我还是住在学院比较好。”

蒋禹听到父亲前面一句话,心里一暖,面容都变柔和了许多,可当他听完后面那句话的时候,脸顿时冷了下去。

“你这混小子说的什么混话!”蒋迟气的双眉一竖。

“儿子说的心里话,儿子与崔氏虽是名义上的母子,可我毕竟不是她亲生。

这些年我的名声被人传成什么样了,父亲也不是不知道。

或者说父亲知道也不放在心上,毕竟在父亲的眼里,母亲说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是世人和父亲眼中的慈母,而我则是悖逆的不孝子。

但不管父亲如何看我,基于儿子之前的名声,父亲长期不在京中,而儿子年岁渐长,若一直与继母同住一府,只怕比住侯府更容易传出流言蜚语。

为了避免这种荒唐情况的出现,儿子住学院,绝对比住家里合适。”

蒋禹一脸讥讽的开口,说完这几句话,不再理会蒋迟,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蒋迟看着儿子愤然而去的身影,再想想京中这些年关于他和妻子的传言,眉头不由自主的拧了起来。

当夜,入寝前,蒋迟对妻子道了一句:“夫人,我和蒋禹谈过,他认为我这个做父亲的离开之后,他住顾氏族学更合适。

为夫想了想,确实如此,就同意了。”

“夫君……”崔氏一听,顿时急了。

“你与蒋禹并非嫡亲母子,而是继母继子,他住侯府若有流言蜚语,那么与你一起住国公府,则更易产生流言蜚语。

此事我意已决,不必再说。”蒋迟脸色一沉,看着妻子的目光多了几分凌厉和审视。

崔氏呼吸一滞,面色发白,满腹算计都被堵在喉咙,嘴里再也吐不出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