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霖川:“没有遇见我,你并不是都好。但没事,我在,有人和你一起承担。以后,没有和我在一起,你的生活会好很多,起码,舆论压力不会找上你。我们在一起,这些……”
“舆论压力?”木之心晃晃脑袋,“确实会有,但我接受了你,就要适应这些。”
顾霖川:“之心,你很勇敢,但这不是我让你受伤的借口。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保护你。你之前的苦恼,我不会让你经历;之后的风波,我会为你遮挡。这张卡,是第一步,我不想再让你为了学费生活费烦忧。”松鼠伤心的时候,找个隐蔽的角落,大哭一场,再用自己的尾巴擦擦眼泪,然后对别人说,我才没有哭呢,可是她湿漉漉的尾巴已经说明了一切……
木之心:“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我已经成年了,早已经济独立。经济来源嘛,除了贷款、奖学金、补贴,在校的时候,我勤工俭学。放假的时候,我在做兼职,你不用担心我。你若这样惯着我,我会不思奋斗的。”
顾霖川:“既然我的心意你领了,那么就领到底吧。万一你哪天手头转不过来,我希望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你不要和其他人借,我的你不用还。收下吧,让我安心。我不想你这么辛苦,我若早些和你重逢就好了,幸亏还来得及。”
顾霖川满眼期待,木之心实在受不了他的目光,只得答应了,“好!”
如果木之心真的能变成一只松鼠,她此刻一定摇晃着伞一样的尾巴,大门牙磨得“咯咯”响,本松鼠可不是金丝雀,你送的我收了,用不用就是我的事情了……
木之心:“我们的事情,你不要太早对人说,我想好好安心读完研究生。”
顾霖川:“当然!”
又一个九月来临,木之心拉着行李箱,进入长平欲言大学的校门,校门口立着高大的牌子,上面的艺术字神采飞扬——欢迎新同学。她处理好入校事宜,就去了云中工作室。
在门口,正巧顾霖川和云秀一起出来。木之心远远看着,顾霖川发现她,微微点头,木之心回报一笑。
待顾霖川坐车离开,木之心才上前,热情地打招呼,“秀儿。”
云秀抬手一引,“心儿来了,进来吧。”
云秀的工作室是白色为主调,大门处的招牌“云中工作室”是蓝色字体,“云”字以草书书写,显示云之飘逸,字旁边配置了云朵标记。进了大门是一片草坪灯,石子小道铺在草坪之间,两侧有回廊。石子小道尽头,便是工作室主体部分,地基比草地高三步台阶。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工作室,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剪刀,壁柜里是各种时尚杂志,工作室人员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二人穿过忙碌的集体办公室,来到云秀私人工作间。几个模型上是一些新式服装,墙壁挂着是各种刺绣图案,绣架上有绣了一半的绣品,靠墙摆着几只椅子。
木之心坐在其中一只椅子上,嘴角藏着一丝微笑,“秀儿,我终于也明正言顺地来了长平,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见面了。”
“话是不假,但是以后,只怕你想见的不止是我了吧?”云秀一边说话,一边两手搭在木之心的座椅两侧扶手上,将她围了严实,居高临下看她。
木之心双手挡在心前,只往后躲,背部紧紧贴着椅靠,“秀儿,你干嘛呢?这……太暧昧了吧?蒋哥看到怎么想呀?”
云秀笑嘻嘻地盯着她,“别叉开话题,回答我几个问题?只能答,是,不是。第一,谈恋爱了?”
木之心偏头,云秀把她掰回来,“回答!”
木之心:“是!”
云秀:“这个人我认识?”
木之心:“是!”
云秀:“刚刚见过?”
木之心:“是!”
云秀:“是顾霖川?”
木之心:“是!”木之心说完,些许紧张,捂了口。
云秀起身,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心儿,我们之前从不隐瞒,你怎么不告诉我?”
木之心摆了一个乖巧的坐姿,“我怎么瞒得住你呀?不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云秀:“你是我闺密,我们有七年的姐妹情。霖哥是第一个赏识我的人,是我的伯乐,更是好伙伴,我们也有五年交情了。刚才,你们眉目传情,我就确定了。爱一个人的眼神是瞒不住的。”
木之心抱住她的肩膀,“秀儿,瞒着你是我不对。但毕竟霖川他是演员,恋情不能随意。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云秀拍拍她的手背,“心儿,我,我现在也不知怎么说才好。霖哥是雨天,而你是晴天,一个不苟言笑,一个笑语盈盈,你们用不同的方式掩饰自己过往的悲伤。但如今,你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之前的七年,已经够苦了,你一直在还自己良心的债。如今,你还了,你该有自己的新生活了。可是你又接受了他,你是把自己放到火上烤呀。舆论,实在太可怕。”
木之心浅笑,“是呀,七年过去了,我在六月份毕业之前很迷茫。我心里的这根弦,七年了,绷得紧紧的。我被长语大录取的时候,它彻底放松了。我不知道,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她停了几分钟,接着说,“他的出现,似乎让我有了目标,有了动力,有了生活的催化剂。接下来的时间,我给自己定个目标,读完硕士读博士,留在长语大任教。将来,虽然我们在不同的工作领域,但是我也有与他相配的万丈光芒。”
“你把他当工具人啦。”云秀忍俊不禁,“可是,你一直在为别人,难道没有考虑过自己。”
木之心:“不管是上一个七年,还是下一个七年,我为了谁,这个过程都是我在经历。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差,我之前一路幸运,之后,我也会。”
云秀:“幸运?你确实幸运。初中直升重点高中,高考后以‘乐县状元’的名号进了好大学,现在又是有‘推免研究生’的运气。可是,谁知道你流了多少次流泪呀。”
木之心:“你知道呀,有你,是我的幸运。”
木之心自坐稳后,便从身上的小巧挎包里拿了一袋开心果,包装袋上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松鼠,她一边和云秀说话,一边剥果子。她把剥好的开心果放在手心,递到云秀面前,云秀抓了几颗,放了一颗在口中。
“这个牌子的开心果还是小时候的味道。”云秀接着说,“我知道默默流泪的感觉很难受,真的不想再看你流泪了。顾霖川嘛,他在事业上堪称‘神话’,二十岁演了郭导的电影中的一个小配角,得了郭导的赏识,以素人身份出道。二十三岁岁第一次演电影男主,就拿下当年国内的影帝。二十五岁再度与郭导合作,就是你客串的那部电影,又夺下当年国际电影节的影帝。虽说,建国后不许成精,但咱们私下,不得不说一句,他演戏,就像是角色上身了。他不仅是影帝,更是‘影神’。影迷们说他是一颗小星星,但星星啊,从地球上看,每一颗都耀眼。等你到了他身边,才发现,恒星嘛,像太阳,热浪滔天;行星呢,如火星,飞沙走石;卫星么,若月亮,黯淡无光。你站到顾霖川身边,那以后,只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木之心嚼着开心果,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动了不停,双手托腮看着她。
云秀见她许久不说话,“干啥呢?你松鼠上身啦?”
木·松鼠·之心露出两颗大门牙,“我感觉你越来越像努尔妈妈了。”
云秀抢过她面前的食品袋,“再胡说,扣你开心果!”
“扣零花钱可以,开心果不行。”她撇撇嘴,话锋一转,“如果顾霖川只是顾霖川,我和他在一起,经历、兴趣、三观等等,还有以后的工作、房子、车子、父母、孩子之类,都是只有自己知道。”
云秀把食品袋还给她,“话说回来,顾霖川只是顾霖川,你和他谈恋爱,不能以跑步的方式跳入爱河,才发现不会游泳。”
开心果的壳一开两瓣,像一只只白色的贝壳。木之心把“贝壳”的外侧朝上,一块块摆好,“若是跑步,我也跑了十年了。游泳嘛,我和他,都是边游边学。”
云秀:“这是什么说法?”
十年前,木之心小学毕业。她自小热爱舞蹈,不上课的时候,就泡在艺术班。那时,她想直接读艺术初中,可父母不允许。那个暑假,一直到领回了初中的录取通知书,她还在为了这事和父母闹脾气。
八月份,是有准大学生的家庭办升学宴的热闹时候。爸爸妈妈带她去一家酒店参加她某个喊“叔叔”家的儿子的升学宴。她坐在小角落里,扎着两只短马尾,看着今日的主人公,叫什么来着,哦,刚刚进入一楼大厅时,似乎看见了,那时候,酒店门头安装电子显示屏还不多,今日承办宴席的这家酒店是用红纸写了金字,嵌在大厅门口的指引牌上,那上面似乎写着“祝贺顾霖川同学考取……”,考了哪个大学她也没有认真记住。顾霖川穿着一身普通运动装,身材修长,头发还是学生型锅盖头,一群长辈围着他,个个笑容满面,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在夸奖他有出息。
如果木之心能变成松鼠,她的尾巴此时一定是耷拉着的。她看宴席的点心盘里有开心果,便拿了几颗,剥得“咯咯”作响,心中不住嘟囔,什么嘛,这是第几个考上大学的了?说我不好好读书就考不起大学,去艺术学校不也是读书吗?我怎么就不能去啦……
她把剥好的几颗开心果一股脑儿塞进嘴里,一对大号饮料瓶落在她眼前,他抬头一看,顾霖川正收回放饮料的手,他笑了一下,“小妹妹,零食不要吃太多,待会吃不下饭了。”他说完,就去其他桌子前发饮料,木之心果真没有再吃。
顾霖川给所有的桌子都放了饮料后,又忽然坐到她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听我爸说,他的同事家的小孩子们都多才多艺,木叔叔家的女儿跳舞最好,说的是不是你?”
木之心:“你又没有见过我,你怎么知道?”
顾霖川:“刚才,我听我妈和一群阿姨说,今天热闹,待会吃了饭后,让一群小朋友一人表演一个节目,一起乐乐。有一个阿姨,估计是你妈妈,她说,她家之心最近累了,就不参与了。我看这么多小朋友,就你看起来比较累。你叫木之心?好名字,草木有本心。”
木之心:“你说的对,我累了,不想说话。”
顾霖川:“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要不说说?”
木之心正愁没处发泄,就絮絮叨叨,把近日的情况说了。
顾霖川挠挠后脑勺,“你想一直学舞蹈,那你将来长大后想做什么?”
木之心:“当舞蹈老师呀,就像我现在的舞蹈老师一样,自己会跳舞,还能教别人跳。”
顾霖川:“舞蹈老师呀?那木之心同学,你知道古典舞和现代舞的区别吗?你知道舞蹈的起源是什么吗?你知道拉丁舞、摩登舞的发展历史吗?”
木之心:“啥?这些要知道?”
顾霖川:“当然。当舞蹈老师,不是会几个动作就可以。你要全面了解学习舞蹈。方法就是,好好读书。”
木之心:“像你一样?读到大学?你现在这么大的个子,让你下腰劈叉,你做得到吗?”
顾霖川似乎被呛了一下,接着哄她,“换个说法,我和你一样,也有自己的爱好,我喜欢表演,演过小品、话剧,我一边读书,一边也能做这些事情。有些舞蹈动作,你到了一定的年龄才学得会,在你学会之前,你有大把的时间,不如好好读书。”
木之心:“你可别忽悠我。”
顾霖川:“大学生干嘛忽悠小学生?”
“切!我马上是初中生了。”她把剥好的几颗开心果推到他面前,“尝尝!”
之后,两个人再无交集,她不知为什么,就相信了顾霖川的话,她没有再闹脾气,但提了一个要求,不上课的时候不能阻拦她去学舞蹈。读完了初中后,她也渐渐明白,九年义务教育是必须要完成,这样才能心中不空虚,才有追逐梦想的勇气。既然她完成了,那以后,她还是不想放弃自己的理想。顾霖川当初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把她给说通了。她也要这样来劝说爸爸妈妈,那一天,她正在进行这样的计划,却地动山摇,乐县发生了大地震。之后,她成了孤儿。顾霖川又如何?
那时,手机上还带着键盘,4G网络还没有全覆盖,微博没有热搜榜,看电影只能去电影院看那投在幕布上的光影,了解娱乐消息只能通过电视上的专门频道……顾霖川的脸,在幕布上闪过几回;他的名字,在娱乐新闻中出现过几次。她也有几分感叹,你让我好好读书,你不是大学没读完,就跑去演戏了?但她没有过多去追究。
太阳屋成了她的第二个家,但没有能让她任性的爸爸妈妈了。她与父母说的最后一个词是“不”,这成了一生的梦魇。她想,她惹他们不开心了,若她听话,将来去长平语言大学读书,爸爸妈妈就不会怪她了。
后来,她渐渐知道,顾霖川虽然出道,但依旧完成了大学学业。那她也可以,一边读书,一边坚持自己的爱好。
多年后,顾霖川成了小星星,她也成了影迷。
本以为,他和她,就像是宇宙中的天体,各自运行在自己的轨道。但哈雷彗星都能撞地球,何况,他和她,还生活在同一个星球。
长平国际影视文化中心,一楼花园的“乌龙”,录制现场的针锋相对。庆先的玉兰街一次偶遇、一次客串,花影湖一次偶然一瞥,一次听他说加油,长平语言大学擦肩而过,罗斯KTV的大冒险,天鹅湾的一吻,日月湖的谈话……
云秀听她说完,感叹了一句,“你和他,道是初见,却是重逢。福兮?祸兮?未可知。”她郑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心儿呀,你记着,你要像当初参加诗会一样,保持理性。恋爱,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不是全部。还是那句话,顾霖川无论从事什么职业,他不是你人生的目标。我希望你能幸福,有你自己的快乐。”
松·木之心·鼠摇摇尾巴,“我明白你的意思。大海上的灯塔,是给在黑夜中航行的船指明方向的。灯塔和船各有自己的使命。我的使命,以前,是完成父母的心愿,以后,是让自己学有所用。即使我以后不能和他走到最后,我也拥有自己的光芒。花有开落,人有老病。哪怕,我和他,对于彼此,从白玫瑰到白饭粒,那又如何?自己要活成白月光的样子嘛。”
云秀:“行啦,学语言的,说起来一套套的。心儿,咱们是一辈子铁打的闺密,以后,我会支持你!对了,中秋节,咱们回去看看努尔妈妈吧!”
木之心:“好呀!”
木之心接着问:“对了,我记得,霖川当初,似乎是个爱笑的大男孩。他在升学宴那天,笑了许多回。后来,我再看见他时,就是在电影中了,出了角色,他给人的印象就成了,不爱笑,你说他是用这种方法掩盖悲伤。这有什么缘故?”
云秀:“总要长大嘛,小孩子长成了大人,有了生活工作的压力,有的就是不爱笑了。”
木之心:“秀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告诉我呗。”
云秀:“我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的一些糟心事,我是知道,但那些,估计不是你想要的答案。你问的,可能和你经历过的一样,梦魇或是执念。我可不敢去问。”
几天后,木之心又接到了庆先大学辅导员的电话,邀请毕业生回校为新生做分享。她再度回到大学,和几位同学一起坐在主席台上,台下一片绿色,是穿着军装的学弟学妹们。
主持人说:“各位新同学,对于‘拥有一个酷炫大学’的主题,我们刚刚已经听了五位学长学姐简单的分享,现在到了自由提问时间,请同学们自由发言!”
几位同学举手发言,有人提问了木之心,“木之心学姐,我看您的经历真的是一部传奇,一路从示范高中到研究生大学,都是学霸型的人生。可是,一天到晚沉迷学习,您会不会无聊?而且,人家说,不放肆,不大学,不挂过科不是完美的大学,您怎么看?”
木之心:“感谢这位同学提问。我因为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喜欢的事情,所以,我的大学不无聊。学霸型的大学或者颓废型的大学,都不是你的大学。你的大学怎么样,是你自己决定的。不论你选择哪一种,记住,要对你自己的大学负责。”
掌声雷动!
几个教学周过去,一天傍晚,木之心从校史馆出来,工作证上的蓝色丝带挂在脖子上,她往后拗拗脖子,从随身的小背包里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圈,最新动态里,一照片,大手握小手,无名指上都戴着戒指。木之心点赞并且评论,“云辉CP是真的!”
不一会儿,电话响起,是云秀打来的,“小心心,出来,带你去玩儿!”
木之心走出校门,一辆车停在路边,车窗摇下,“心儿!”云秀叫她。
木之心走到车窗旁,俯下身子张望,“秀儿!呀,蒋哥也来啦!我说怎么秀儿坐在副驾驶呢。”
蒋正辉坐在驾驶座上,“那是,有我在,当然我来。来,上车!”
“好!”她拉开开后排车门,钻了进去。
车子开动,木之心在后排座探头探脑,“蒋哥威武,终于拿下山头!”
蒋正辉拐了到右边的街道,“还威武呢!木之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乐县追到长平,追了五年呐!”
木之心摆摆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追淑女,就是要经历‘求之不得’后,才有‘琴瑟友之’的圆满嘛!对了,啥时领证?选个什么日子把婚礼办了?”
云秀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等和正辉一起去和努尔妈妈报告后,她同意了就去。”
车子开到郊区的一家山庄,山中凉亭、瀑布、温泉、民宿、酒店、商铺均有。
一家竹楼风格的民宿之中,木之心正站在三楼,看着山间的点点灯火。
有人搭了她的肩膀,“这山庄,是江南风格。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