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肉体的黑暗之神,幻化而成的是个年轻的少年,他白发苍瞳,与塔西娅截然相反,却同样容貌迤逦,“有身体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他的眼中流露出好奇的目光,在众人的目光下开始一寸一寸地抚摸自己的身体,最后摸到脸上,“热的、软的。”然后试探性地将手向前挥去,黑暗元素形成的飓风引发了海啸,怒吼着向岸边奔驰而去,“好玩!哈哈哈哈,真好玩!”年轻的神明眼中带了恶毒的快乐。丝毫不在意,自己随意的举动所造成的伤需要这片大陆用千万年的时间来舔舐才有可能痊愈。
塔西娅的深渊之力将所有的人造魔法师都带往了地域,普通魔法师的压力骤消,也因此,伊万看到了塔西娅的身体被黑暗之神占据,“塔西娅!!”
“伊万!”白水净将不管不顾想要去和黑暗之神火并的伊万拉住,“我们要召唤光明神!你留下帮忙!”
“塔西娅她——”伊万看着塔西娅的灵魂在风中散成点点白光,最终随风而逝,闭上眼睛,不去管脸上的湿意,“我知道了。”
这边紧锣密鼓的召唤光明之神时,地下传来一声怒喝,海浪向两边分开,“是哪个瘪犊子丢了那么多人下来!?”一个黑衣黑面蓄胡的大汉从海底一步一步走来,他毫无意外的在黑暗之神的身上嗅到了深渊的气息,怒目而视,“是你个小瘪犊子?”
“不是我。不过你说是我也行吧。”黑暗之神笑眯眯地说,“你是掌管地狱的神?”
“老子是阎罗王,掌管地府第五殿殿主。”说着,他四处扫了一眼,爆了个粗口,“上面那群狗东西就眼睁睁看着你这黄口小儿祸害老子的地方?老子回去非得参司命那老鬼一本!”
“你好,我是黑暗之神。今天刚刚夺回身体!”黑暗之神兴奋地看着眼前自称为阎罗王,满口胡言的中年男人,原来神也有疯病啊,这神真可怜。也不知道他在嘚嘚什么。
“黑暗之神?老子就听说过三清道祖、三宝君、神母上清无上斗姆太阴五位元君、南斗六君、北斗七君、二十八星宿、三十二帝君、三十六将神、七十二地煞、六十甲子神、九司三省……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自称为神?”
黑暗之神听说有人对自己的神格提出质疑,表情便冷下来,“怎么?你不信,那就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阎罗王翻手便将黑暗之神拍到海底裸露出来的地面上。
那边的召唤阵也成功了,七彩的光芒从地面连同天际,一个穿着清凉的女孩从天而降。
阎罗王感受到了异常强大的灵力,总算停下暴揍黑暗之神的毒手,“女娃娃,你是怎么回事?”
“是……是阎罗……叔叔!?”光明之神的脸上隐约带了看到爱豆的兴奋之情,“我是光明神,是……东西方大陆被结界壁隔断之后才降生的神。这个是我弟弟,但他是吸收人的负面情绪才降生的,刚出生时,我怕他会引起西方大陆的异动,所以和其他几位新神一起将他封印起来。算时间他也该出来了……”
“啥?!他刚降生时你怕他为祸人间就把他封印了?!女娃娃,有你这样教育弟弟的吗?”阎罗王的心直口快让黑暗神心中一疼,随后委屈的眼睛发胀。
“我……”光明神眼圈一红,嗫嚅着,“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怎么就变成神了,我成神之前也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啊呜呜呜……”
知道了事情始末的阎罗王把被自己拍到地下的黑暗神又提溜起来,“既然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不过,今天死掉的人,我只收这个叫亚伯汗的,其他人如果尸身未损便会陆续回来。有损的灵魂会自行投生至他处。”
“是。”光明神连声应和。
送走了带着大祭司的阎罗王,光明神与黑暗神两人立刻安静下来。
“姐姐?”黑暗神试探着叫道。
光明神的眼睛立刻红了,“嗯,弟弟!”
下一秒黑暗神一刀捅进了光明神的胸口,阎罗王在时还能称得上和煦的表情狰狞起来,“呸!你也有脸应!”
“对、对不起……”光明神嘴一撅,又开始往外掉金豆子。
“你怎么没死?”我明明捅的是心脏啊。
“光和暗因为属性问题都是不死不灭不伤的。”光明神睁着水灵灵的眼睛解释道。
麻蛋,好气。虽然如此黑暗神还是收起了手中的匕首,“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我?”
“……嗯。”不然她也不会直接让那漏洞百出的一刀捅进自己胸口。
“我不原谅你。”
“没、没关系的,我知道,如果是我刚降生就被封印起来,我也会恨那个封印我的人的……”
为什么这么懦弱的人都可以成神?黑暗神郁闷地想。
“我,我这次来是来接你的!我跟其他神说好了,他们会接纳你的!我带你回家吧?”光明神说着小心翼翼地伸手要拉黑暗神的手。
然后被一刀切掉了手,“唔。”虽然手在光芒的照耀下很快长好,但那也疼啊!光明神可怜巴巴地看着黑暗神,却也不敢妄动了。
这边正在僵持,海底却再一次有了异动。
塔西娅的精神力在不知名的力量的帮助下聚合成一个人形,她浑浑噩噩地仰头看着海面上的祭坛,周身是源源不绝的怨气,叫嚣着、涌向祭坛。而祭坛则像一个中转站,向黑暗之神提供着怨恨转化而成的神力。
塔西娅的灵魂被一股力量托起,放到祭坛上,祭坛给黑暗之神输送的神力被塔西娅阻隔,按理说应该绕过塔西娅继续给黑暗神输送,谁曾想那些魔力根本不会转弯,直愣愣地争先恐后地输送进塔西娅的体内。
黑暗神积蓄的力量早已足够,这最后的祭坛,不过是他为了给自己出口气才蛊惑着轻姚国王做的。不成想,居然成了给别人做嫁衣,这还得了?
黑暗神见杀不掉光明神,便直接用空间魔法将光明神囚禁起来,挥手一记重击向塔西娅毫无防护的灵魂攻去。
传奇海域姑且还算平静的海面登时掀起万丈巨浪,海卢辛格连忙驱动联盟战舰升入高空,在一边窥视着双神。
黑暗神看着身为黑暗魔法师、背负着深渊,却始终不曾被深渊迷惑的少女,“真不知道你这样没用的东西是怎么当上魔法师的。毁灭吧,别碍眼了。”
塔西娅的灵魂再次沉入深海,光芒从她的眼中逐渐远去,黑暗吞噬了她。
做完这些之后,他又仰头看着天上,“联盟战舰。让我看看够不够做我的玩具。”
黑暗之神带着满身的怨气、悔恨、痛苦、不甘,轻松一跃就从海面来到了联盟战舰的甲板。
海卢辛格和其他大贤者、贤者站成一排抵御着黑暗魔力的侵蚀。
“妈的!那个光明神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白水净气愤不已,一边怒骂,一边和其他魔法师组建起水系防御结界。
“爸爸!”前一秒眼前的女儿还喜笑颜开,后一秒却红颜枯骨,骷髅头上下磕碰几下,那空洞的眼窝里闪着怨毒的红光,“你为什么不救我?!”
海卢辛格咬紧牙关,抵抗着已逝妻女的思念。
旁边却有人败下阵来,“啊!!!!杰克!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很快联盟战舰上,整个西方大陆最顶尖的一群魔法师们厮杀起来,海卢辛格被黑暗神掐着脖子提起来,“区区下等生物,还想反抗神明?”
“……你,算,什么,神明?”海卢辛格艰难地说,“神明乃指引生灵的灯,而不是熄灭性命的水。”
“呵。”黑暗之神似乎对这种论调早有耳闻,他用空着的一只手挖了挖耳朵,“呼~”把挖出来的东西吹到海卢辛格的脸上,“所以说,你们虚伪呢。”
“带来光明的、快乐的、富裕的、幸福的、好运的,就是神明;带来黑暗的、痛苦的、贫穷的、不幸的,就不是。”少年一双苍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明亮的光,那一瞬间,他不是神、不是魔,不是任何人,只是他自己,是那个刚降生下来时,会为自己所吸收到的负面情绪而痛苦,会为在泥泞与不幸中艰难挣扎的生灵而难过,为因为被自己的亲姐与其他神明合力封印而痛苦的年幼的神,“对你好的,你就爱它;对你坏的,你就恨它。人类发现了这么多的真理,我看,只有这一条才是真的。”
“……”海卢辛格愣了愣,立刻反唇相讥,“难道你不也一样?生活在大陆上的无数普通人在神明眼中不过蝼蚁,又能对你做什么?你还不是杀了他们?!”
“不错,正因为普通人不过蝼蚁,才能随意为我驱使,为我所用!”
“黑暗,与我一战!”光明神冲破了空间结界,此时的她表情冷漠,看黑暗之神的样子,像极了看不懂事的弟弟。
“居然这么快就出来了?”黑暗神提着海卢辛格,想要拿他当人质,“这人还有船上那几百号人都在我的手里,你滚回天界,我就不杀他们。”
光明神冷漠地看着海卢辛格,手臂上举,一个火把凭空出现,她握着火把毫不犹豫地挥了下去。
黑暗神连忙带着海卢辛格一起躲过,“你!你!他可是你的子民!你不顾他的死活吗!?”
眼瞅着一击落空,光明神才说,“人类虚伪,数量繁多。失一人,何惧之有?”光明之神高举着火把,她停留的时间不长,得赶快把黑暗灭了,“这次,我不会手下留情。”
“……”黑暗之神头疼了,这叫什么事!警察抓小偷也要顾忌人质的生命安全,到了神这里,她居然说什么,人类的数量又多又能生,死一个两个,哪怕死成千上万个,也很快就会填补回来。
为了杀自己,不惜把人质先干掉。海卢辛格看向仿佛有两张面孔的光明神,人类在这些狗屁神明的眼中到底算什么!?
光明神的大招吸收了太阳的力量,火把的中央显现出太阳的纹章,这样看光之国倒真像是光明神的信徒了。
黑暗神迫不得已也将自己的武器祭出,那是一杆骷髅做成的权杖,权杖顶部的骷髅头内闪着幽幽的红光。
两厢对战,天空仿佛也被分割为光明与黑暗两半,黑暗之神所在的却是光明的一半,光明之神所在的却是黑暗的一半。
双神这光与暗的两个大招同时向对方挥出。
黑暗神分身乏术,联盟战舰上的魔法师们也从怨恨的深渊脱离出来,不再厮杀,而是团结起来,飞向远方逃命。
“咯哒。”
这强大的对冲力,竟然将距离双神不远处的天空都撕裂来一个小口。
“结界壁?!”海卢辛格睁大眼睛,难怪从来找不到!它居然就在海上!?
光明神知道这个结界壁承受不了两个神明的打击,很快就要碎裂,同时,她感觉到,结界壁的对面有一个强大的力量正在等待着,结界壁彻底碎裂的时候。
黑暗神自然也感受到了,他忌惮地看着结界壁,“喂!那边是怎么回事啊?”
光明神再次吸纳太阳之力,放出致命一击。在打到黑暗之神创造出的防御结界时,结界壁也应声而碎。
“啊,敲了两千年的门,终于开了。”对面是个面容慈祥的老者,他一袭白色长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他先是看着光明神,“嗯?瞧瞧你这小丫头刚刚说得什么混账话?难怪这么多年过去西边的信徒越来越少了呢。滚回去。《神明守则》带回去抄十万遍。”
“唔!”光明神直接驱逐出了人间,天上降下一道光,裹着灵魂受伤的光明神和一本《神明守则》回了天堂。
黑暗神见状,想要脚底抹油,老者伸了伸手,黑暗神就像是被人揪住了命运的后颈皮的猫,乖乖地被提溜到老者身边,“哎哎,老头子我可没让你走啊。”
“你干嘛!”
“大呼小叫,没大没小!”老者不开心地瘪起嘴,“哼!差点让整个西边因为你自己毁于一旦。剃你仙骨,夺你记忆,小子,回去继续修炼吧。”
剔骨削肉的痛苦席卷而来,黑暗神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没有一点血色,他正想要抵御这痛苦,一股强大的怨气悄然而上,夺了这身体的控制权,坠入海中。
“哎呀,咋掉下去了?”老者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地看着黑暗之神跌落地海面,有些好笑地放了那怨气一马,“罢了罢了,都是缘分。”
随后又看向被他用灵力浮在半空的塔西娅的灵魂,那灵魂吸纳了不少神力此时已经可以化出人形,“小娃儿,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对老头子的脾气,可愿跟老头子回去?”
塔西娅似乎在和老者对话,老者听了一会,笑起来,“你这一世已经没有了尘缘,所有往事都该放下了。你若执着,无论东方西方,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如果你跟老朽回去,老朽给你再做一个身体,跳出三界外,不受轮回之苦,只是,你与那少年缘浅,不得近身,就算想看,也只能远远地瞅着。”
“好吧,我明白了。化掉你的所有力量,去见他最后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