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公子

阿城在兄弟之间其实是没有外号的。他从国外回来,保持着健身和混夜场的习惯,所以在那些国外朋友的眼里,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国内的兄弟也是很早以前还在读初高中的时候认识的一些。初次见面的一些时候,总是会带着过去的印记,所以即使阿城自知自己变了很多,在那些兄弟面前也会刻意装作是以前的那个阿城。

混迹夜场认识的一些女人,也就给了他一个外号“公子”。

这外号怎么来的呢?

叫“花花公子”实在太长,显得好像很有文化又有些炫耀的意思,后来不知道是谁第一声叫了“公子”,大家觉得好玩,干脆也就一起叫了起来。

阿城的外形是相当不错的且具有优势的,带着一副眼镜显得斯斯文文,因为长期健身的关系,身材保持得很好,一双眼睛虽然小,但总是充满力量,活力四射。总让人乐意跟他在一起玩,鬼点子也多。

他从不缺少朋友和女人,也不与这些人发生矛盾。

阿城处理矛盾的方式,就是断绝关系。是一个极度不会处理亲密关系的男人。

谁也看不懂他内心自命不凡的高傲与极度自卑的滑稽,这两种性格的缠绕让他并不曾长期拥有过亲密关系。

小云从国外回来的那一天,阿城推脱有事走不开,没有去接她。心急的小云直接跑到阿城的家里住了下来,等了五天,阿城才出现在自己家里。

他一进门就浑身酒气地躺在大长沙发上,姿态放松。

小云是一个对人头脑简单,对事条理清晰的女人。不同于阿城,她确实是吃过一些苦头才能混到今天这么一副文化高知的样子。

“你五天都没回来,也没给我打电话,你就不怕我出什么事吗?”

“能出什么事啊,自己回家住不是更好!”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回来是有事要跟你商量的,你知不知道我......”

“我知道你想结婚,但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思。况且,我父母离异,我要去游说两方,很麻烦的。我不可能为了你,去跟我爸妈轻声细语的说话,你有这么大分量吗?”

“我怀孕了。”

果然不错所料,小云的这句话吓跑了阿城,他几乎是听到的一瞬见就站起来开门就跑了。

阿城住到酒店去了,用妈妈长期给他的供养金,总是能确保自己花天酒地的生活,况且在家里找工作,也需要时间。这些经济方面的事,倒不急。

眼前的困境,他需要想办法解决。

一个新的生命,竟然能成为他花天酒地的阻碍,他都没心思去夜场混了,连他自己也觉得十分惊讶。

又伤心又恐怖,仿佛回到父母离婚的那个阶段。

达明来找他的时候,他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达明踢了阿城一脚,拿出包里的文件递给阿城问:

“你干嘛?”

“这是什么?”

阿城接过文件粗略看了一下,全英文的游戏策划书。

“这项目是我眼前想要做的,你看一眼,说不定可以折腾出一点儿什么东西来。”

“可以啊,达明,有模有样的。”

阿城耐心看完,给达明竖了一个大拇指:

“这个创意很好,我们先出一个demo,然后才能去搞钱投资。”

“demo已经在做了,一个月后可以出来。”

阿城猛地看到达明手上的结婚戒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看着发痴。

达明打了一个响指:

“嘿~你看什么呢?”

“你女儿是不是3岁了?”

“你上次回来的时候,不是去我家吃过饭吗,你见过的呀。”

“你跟嫂子结婚多少年了?”

“3年啊。”

“也就是说,一边怀着孩子一边结婚的?”

“对啊。”

“如果没有孩子你会结婚吗?”

“你想跟我探讨婚姻的事?这方面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

“我就是问问嘛。”

“你出什么事了?平白无故的,你可不会聊婚姻问题。”

“我国外的女朋友回来了,叫小云,怀孕了。”

“哟,那这事可能有点儿麻烦。”

阿城明白达明说的“麻烦”,指的是自己婚姻落实的过程。

阿城跟达明从小一起玩到大,对于双方的家境、童年、出生背景、家庭财务状况、青春期的了解实在太深了。

达明做事总是全神贯注,待人接物透彻真诚,虽然那种行事风格跟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不太搭配。

反而是阿城不到一七五的个,桃花不少,自然私生活也就不干净。

阿城叹了一口气,低头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达明用一种淡淡苦涩的口吻说:

“你爸妈很有可能是不会出现在婚礼上的,这一点儿你要跟女方说清楚。接下来就是关于你是否结婚这个结论了。对方......小云是不是你看中的人,能不能跟你一起生活呢,以你对她的了解?”

“任何女人跟我一起生活,我都嫌烦。”

“谈话结束!”

达明难得认真的跟阿城好好聊“生活和婚姻”方面的话题。

自从阿城回来后,达明其实看出来,阿城变了很多。但行为作风并不影响兄弟之间的情谊,达明也需要阿城的资金,两人一起去开创事业。对于达明来说,能够让两人最终拥有财务自由,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阿城的思想总是太跳脱,生活对于阿城来讲,就是一大锅大杂烩。

达明起身,准备离开,被阿城叫回:

“哎哎~我能说实话吗?”

“说啊。”

“你不能评判我。”

“尽搞一些外国人的习惯,说吧!”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达明慢慢坐下来,尽量压制着表情,不显露别的、不必要的情绪,认真的听阿城说。

阿城确定达明脸上没有失望情绪的呈现,才又壮着胆子继续说:

“我一个人很陶醉,在那个花花绿绿的氛围里,我看不到自己的卑微,只有傲慢。可,你想跟一个人过生活,这事儿......这事儿对我来说难度很大,要结婚,我可能有点自不量力。”

“我都不知道你一个ABC还能说出这么多的成语,不过你确实做不到忠诚。”

达明的嘲讽换来阿城一个白眼,达明知道现在他确实需要一些建议。

“你需要建议吗?还是只是跟我说这件事呢?”

阿城摇摇头,轻声说:

“你走吧,demo出了告诉我。”

达明识相地离开了。

阿城转头看到了摆在茶几上的两个老人跟自己的合照。他起身拿衣服出门。

在楼下遇到达明,直接载上他。

“去哪儿?”

“一起去看我爷爷奶奶。”

爷爷和奶奶都已经头发花白,在一个十分高级的别墅区里,这对老夫妻硬是把小区的绿化铲掉,自己种着瓜果绿植。

阿城被爷爷拉着坐在庭院里,看着眼前的西瓜地高兴地说:

“你小子,回来这么久才来看我们。”

阿城跳下去,直接从地里摘了一个西瓜,用刀批成两半,插上两个汤勺,爷孙两坐在庭院吃瓜。

一副充满生活气息的场景。

“洗都不洗的吗?”爷爷问了一句,阿城已经开始吃了。

爷爷吃了几口,笑着继续说:

“你爸说,晚上要过来的。”

“我吃完这瓜就走的。”

“见见他吧,来都来了。”

爷爷干瘪枯皱的手搭在阿城的胳膊上。阿城身上年轻气盛的那股劲瞬间消磨没了。爷爷奶奶是养大自己的恩人,这一点,阿城一直记得很清楚。可生活的细节总是会打乱这种念头,阿城总是要经常进行心理暗示,不断提醒自己要学会感恩。于是,时间一长,他对两个老人只存在一种莫名的感动,并不能回忆细节的那种恩情。

他大口大口吃着西瓜,汁水从他嘴角溢出来,都压制不住他心里的怒火。

什么时候能做到对待家人时冷静下来,那个时候就是自己解脱的时候。

达明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好啊,你们自己吃西瓜,不叫我。”

“自己去摘。”

达明一直在室内帮着奶奶洗菜,察觉到氛围不对,他立刻救场。

阿城向他投来感激的神色,他只是双手搭在爷爷肩上,挥挥手示意。

好像在说,这不过是一件小事。

达明的表演开始了:

“爷爷,你没发现吗?”

“什么?”

“阿城变了很多。”

“嗯~”爷爷上下打量着阿城,认真看着,说,“是长壮实了,肌肉这么多。”

达明调皮地掀起阿城衣服,露出了腹肌。

“爷爷,这个叫腹肌。”

“这我知道......”

就这样三人这么聊着,天慢慢黑了。

阿城注意到停在门口的车灯,他揣测应该是爸爸来了,急忙穿鞋,在爷爷奶奶急切的挽留声中,拖着达明摸黑就离开了。

回到车上,阿城快速启动车辆,离开了。

爸爸大轩几乎跟儿子阿城是前后脚一出一进。

达明看了阿城一眼,打趣着说:

“至于吗?你可是纵横情场的老手,说些漂亮话总会吧。”

“我长这么帅,我怕我爸嫉妒。”

车内响起笑声。

只要阿城不主动去提对爸爸大轩的真实感受,达明也一定不会提。这是阿城的雷区,走到这个地步,他还能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也是一种进步了。

爷爷家的灯光透过繁密的树木和绿植,从远处望去十分诱人。黑夜给这栋房子披了一层黑幕,显得庄严灰暗。

大轩只是坐在客厅里,从脚边拿出一瓶啤酒,自己闷闷的喝着。

老爷子从厨房端出来一盘花生米,伴随着关节的响动和嘴里发出的哼唧声坐了下来。

“吃点东西垫垫再喝,多大了,还不懂照顾自己。”

“爸,阿城看起来怎么样?”

“挺好的,挺好的。”

“一晃这么些年,他都没见我了,怎么没拍张照片呢?”

大轩责怪的语气尽显无遗。

老爷子找出柜子上的掏耳勺,一边掏一边说:

“你什么时候把家里的那个女人赶走了,他就会回来看你的。”

大轩闷头喝了一大口,抓了一把花生倒也似的往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