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路人行色匆匆,正是一天劳顿赶着回家吃饭的时间。道路两边的店铺陆续亮起灯,三人茫茫然走在大街上,如丧家之犬。等他们找到一家偏僻的小客栈住下,心方才安稳下来。天宝想,躲在暗处指使店家的人也明白,将他们扫地出门,并不能让他们无处落脚,可能只想警告他们:你们可以知难而退了。这么迫切地希望他们离开,莫非背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原来只想得到熊梦麟确定死亡的消息就回去交差,现在看来,就算熊梦麟真的去世,信差的任务还是没完成,因为信没有送到真正的收信人手上。
经过这一番折腾,三人的士气多少受到些影响,他们潦草进食后也无心外出,闲聊一会就各自睡了。半夜,天宝悄悄起床,在客栈附近转了转,天空星月暗淡,周围寂静无声。夜风瑟瑟,吹动树影在墙上鬼魅般舞动。确定无人追踪后,他回屋睡觉。一夜无眠,他静静躺在床上,心里翻腾着各种想法。
天蒙蒙亮,天宝起床出门,直奔刘三家。眼看着大杂院如戏院散场,川流不息地走出三教五流的人物。待到日上三竿,还不见刘三踪影,估计他在别处过夜了,这是以前没遇到过的情况。天宝决定进院打探,刚准备动身,一眼瞥见小桃从大杂院出来,他禁不住一阵脸红心跳。定神再看,她身边还有一位年轻男子,从穿着来看,这位膀大腰圆的小伙子估计是干体力活的。两人并肩行走时接近的距离似乎显示两人关系不一般,小桃说话时微仰起头看着对方,那亲昵的眼神让天宝心头一阵泛酸。其实隔这么远,他并不能完全看清楚小桃的神情,只是猝不及防地看到她小鸟依人般走在其他年轻小伙身边,失落感让他下意识地夸大了他所看到的。
天宝脑子乱糟糟的,也顾不上刘三了,不由自主地悄悄跟在两人后面。小桃不施粉黛、荆钗布裙的样子就是一位大杂院出来的姑娘,与倾城初见时的脂粉罗绮相比,他更喜欢她现在质朴自然的模样。天宝跟着两人一路穿街走巷,小桃时常停留在路边花花绿绿的小摊边,挑挑拣拣,捣鼓半天却一件不买,空着手继续前行。年轻小伙一直陪着她,两人说说笑笑,态度亲密。落在天宝眼里,让他心头一阵阵刺痛。说也奇怪,他越是难受越舍不得离开。不知什么时候,小桃手上多了一根糖人,她也不吃,就拿在手上玩。天宝尾随两人,出了城,大路上行人渐稀,他远远地走在后面。走到大路尽头,又沿三尺见宽的石阶上行,台阶两边茂林修竹,这是上山的道路,绕山而建还有一条大道,那是专供车、马、轿行走的道路,各行其道的两条路不时有交会的地方,相比之下,大道宽阔平坦,石阶狭窄陡峻,但前者盘旋而上,后者则直通山顶,是上山的捷径。行过半山腰,再转过几条弯路,两人忽然不见了。
天宝抬头一看,远处一座古刹,高低错落地矗立着数幢黄墙黑瓦的建筑,最高处耸立一座数层高的宝塔,红色塔身,金黄塔顶熠熠闪光,背后是无际的蓝天白云。再走近,寺庙门楣匾额上大书“天云寺”,天云寺所在的凤栖山是永州城的制高点,站在这里可以俯视整座永州城。天气晴朗,能见度高,由近及远,田野、河流、城墙、屋舍、树木,以及山峦,都尽收眼底。天云寺门口自然形成一个小集市,大多卖寺庙供奉用品,也有卖吃食的,还有就是一些杂货。香客经过时,他们便高声吆喝,一旦走过了,又静静地守着摊子,跟其他集市的喧闹嘈杂有所不同。
穿过一道巍峨山门,走进天云寺,寺内香烟弥漫,人声鼎沸,尤其是进香祈福的区域,善男信女们手执香火蜡烛乱成一团,烛台架子都不够用了,杂役刚将点过的蜡烛拔去扔到下面的水池里,空出的架子立即又插满了。出家人吟诵经书的“嗡嗡”声伴随着富有节奏的木鱼敲击声,飘荡在空中。
天云寺颇具规模,钟、鼓楼一应俱全,僧侣众多,随处可见他们的身影。天宝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依次走过天王殿、观音殿、大雄宝殿几座主殿,佛堂人头攒动,虔诚的信徒们围绕在大师左右,请求指点迷津,更多的人匍匐在地对着佛像不住地拜叩,祈求佛祖保佑。走到哪里都是人,连佛殿两边的走廊上都坐满歇息的人。小桃早淹没在茫茫人海中,再也找不到踪影。
天宝离开人群,沿着一条碎石子路往偏僻处走,绕过一片塔林石碑,穿过一座小树林,远远看到树木掩映中一座黄墙黑瓦的建筑,走近才发现这里是本寺的戒坛,主殿与戒坛之间由宽阔的通道相连,络绎不绝的香客通过这条通道涌进戒坛,从声音判断可能是有大法师登坛在向信徒们传授佛学经义,讲解佛教戒律。正在犹豫原路折返还是直接从大道返回,突然听到身后发出极轻微的声响,转身望去,小树林空无一人。正在静立张望时,一阵风吹过,树叶发生“哗哗”的声音。普通人可能会混淆两种声音,但天宝清晰地分辨出刚才是树枝折断的声音。他循着声音横向穿越小树林,果然看到两道身影出没在前面一大片林子中,转眼间又消失了,从他们行进的方向来看,是往山顶去的,凤栖山最高处便是金顶宝塔。两人无疑是武林高手,青天白日这样明目张胆地施展功夫,想必有紧急的事。照理天宝应该扭头就走,最近招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他都快应接不暇了,不能再主动去惹是生非了,但是……
他经过十年勤学苦练后初涉江湖,他一直渴望见识一下高手的身手,潜意识也想测试一下自己通过长时间的学习与领悟,现在所达到的高度,以及与真正高手的差距。昨天与二当家交过手后,他与高手过招的愿意更强烈了。
江湖凶险,他自然明白,但还是抵不过他按捺不住的好奇心和好胜心。他循着他们的踪影追去,这一大片林子都是上百年的古树,树冠茂密,树与树的枝叶纠缠在一起,密不透光,走进林子发觉简直暗无天日。静候片断,眼睛渐渐适应林中的光线,只见满地的枯枝落叶,枝枝蔓蔓的藤萝,还有裸露在地面的树根。他小心翼翼地前行,来到林子边缘,宝塔就在眼前,林子与塔之间由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相连,道路两边松柏掩映,石兽排列。道路尽头上去十多级台阶便是塔基,塔基四周围着石雕栏杆,那两人都上了年纪,左边的高瘦,右边的矮胖,面对面相距约一丈远站在台阶下面,正在说话。相隔较远,听不清具体内容,就听到高瘦的老头不停地道:“好,好,好……”
天宝正诧异两人隔这么远说话,矮胖老头突然一跃而起鹰隼般迅猛地扑向对方,一个简简单单的类似大鹏展翅的动作中,手上脚下都呈现多种凌厉攻势,更要命的是他以居高临下之势,将对手前进后退的路线都纳入攻击的范围。作为旁观者,天宝吓出一身冷汗,他暗自揣度,如果对手是自己的话,多半凶多吉少,不禁替高瘦老头捏一把汗。只见他双脚如木桩似的钉在地上纹丝没动,身体则柔若无骨地以诡异的角度一扭动,对方的攻势顿时落空,这不过一眨眼的工夫,矮胖老头越过对手,双脚一着地立即陀螺似的一转身,飞起数脚继续攻击对方,高瘦老头早前行数步,轻巧地转过身,手上不知做了个什么动作,矮胖老头立即收脚,改为手上擒拿招式……两位老头你攻我守,斗得不亦乐乎。
天宝正看得入神,眼前一闪,一颗松果破空袭来,仓促中他低头闪躲,心急慌忙地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他刚要起身,两位老头已在站在他跟前。天宝狼狈不堪地看着他们,他知道偷窥犯了江湖大忌,轻则剜眼,重则丧命。他忙不迭解释:“两位前辈,晚辈实在是无意撞见,绝非……”
矮胖老头皱眉道:“起来说话。”
天宝这才想自己还坐在地上,连忙站起身。他尴尬地掸掸身上的尘土,整理了下衣衫,向两位老头作揖:“晚辈多有得罪,请两位前辈见谅。”
矮胖老头道:“说清楚,你得罪了什么?”
天宝顿时语塞,沉默片刻,实在回答不上,便转移话题问道:“还没请教两位先辈高姓大名?”
矮胖老头咳嗽一声,表情庄重地道:“免贵姓赖,赖大、赖二先生是也。”
天宝口里道:“久仰,久仰。”
心里却在想,哪位是赖大,哪位是赖二啊?他也没敢问。
高瘦老头道:“好,好,好。”
天宝不明白他说好是什么意思。
矮胖老头问:“你小子高姓大名啊?”这“高姓大名”显然是学天宝的话。天宝报上自己名字。
高瘦老头又道:“好,好,好。”
矮胖老头又问:“看你身手,是不是学过几年啊?”
天宝道:“惭愧,学过十年,学了点皮毛。”
矮胖老头道:“你出来。”
天宝走出林子,站到石板路上,不知何为地看着他。
矮胖老头又道:“我们过几招。”
天宝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晚辈哪是前辈的对手。”
矮胖老头诧异道:“我说你是我对手了吗?”
天宝被他抢白得无言以对。
矮胖老头道:“你接我三招,我们就放你走。”
天宝心想:接不了,真要我命不成?虽然这样想,还是不敢丝毫大意,他凝神敛气地戒备着。
矮胖老头道:“准备好了?”
天宝点点头,矮胖老头一阵旋风似的就到了天宝跟前,直端端地一拳打来。高手出招往往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难辨。天宝不敢马虎,忙向左躲闪,身形一动,矮胖老头的腿就朝左边踢来,横向已无处可让,他只得纵向后撤,他自忖应变已经足够迅速,但矮胖老头却如影随形向他扑来,眼看伸手都快要够到他的脸了,他慌忙改变方向,斜过身形往后闪躲,就是这间不容缓的一瞬间,矮胖老头的手掌已经搭上他的肩膀,他拼尽全力闪身,还是迟了,只觉得一股绵柔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向他肩部,轻轻柔柔,就像是在给他做推拿,然后才是真实可感的触痛,他吃不住力,一下翻落在道旁的草丛间。不过兔起鹘落的几下便已狼狈落败。黄天宝不仅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就连躲闪也力不从心,他羞惭得满脸通红。就听到高瘦老头又道:“好,好,好。”不出一招,他便被打翻在地,高瘦老头还在边上赞好,分明是在揶揄他。矮胖老头看着他起身,抚了抚胡须,朝他点点头。其实他下巴是光的,不过做了抚须的动作。倒是高瘦老头颏下三绺长须,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质。矮胖老头面露欣赏之色,道:“孺子可教也。”
高瘦老头又道:“好,好,好。”
矮胖老头问:“小子,功夫师承哪位高人?”
天宝道:“胡乱跟舅爷学的三脚猫功夫。”
矮胖老头又道:“原来还是武林世家。”
天宝也不做详细解释,只道:“不敢,不敢。”
高瘦老头又道:“好,好,好。”
天宝这才明白,这不过是他的口头禅,并不含褒贬之意。矮胖老头道:“照你现在武功的根基,跟老夫再学十年必有大成。”
十年,对天宝来道,是个漫长的数字。他想,十天,都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十年简直就是沧海桑田了。见天宝不吭声,矮胖老头道:“你不信?”
高瘦老头道:“人家是名门正派,岂肯学你这种旁门左道?”这是他第一次除了“好,好,好。”之外说的话。
矮胖老头瞪圆了眼,“谁说的?”
天宝忙道:“绝非门派之见,只不过我来永州办事,完事必须立即回去复命,实在没时间请前辈赐教,请前辈谅解。”
矮胖老头朗声大笑道:“你小子居然拒绝我?要知道当初多少人跪在地上求我收徒,我都没答应。”听口气,他似乎恼了。
天宝忙道:“前辈功夫令晚辈高山仰止,佩服得五体投地……”
矮胖老头面露不悦之色,“少说废话,学是不学?”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天宝想,“恕晚辈要事在身,两位前辈,叨扰了。”
他向两人拱手作揖,转身欲走。矮胖老头身影一闪,拦住他的去路。天宝不好硬闯,两人僵持着。他知道老头是一番好意思,遍访高师学习各派武艺也是他的夙愿,但现在送信的事已让他焦头烂额,今天鬼迷心窍跟着小桃来到天云寺已属荒唐,老头还想留他在这里待上十年,他只能拒绝。潜意识里,他之所以态度坚决也因为实在痴迷功夫,害怕自己真的不顾一切地答应留下了。他也想解释,可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再说毕竟是陌生人,也不能事无巨细都跟他讲。天宝感觉很为难,没想到会遇到这等奇事:有人强行要收他为徒。他看对方的表情,也同样为难,想想也是,驷不及舌,话既已说出,覆水难收,现在遭后辈拒绝,老头自然觉得脸上无光,没法下台。这些都是天宝一闪而过的念头,早有高瘦老头前来打圆场:“算啦,算啦,哪有你为老不尊强人所难的?”
矮胖老头明显气馁了,嘴上却道:“你少管。”正在这时,听到一声“阿弥陀佛”,一位灰袍老僧出现他们面前,两位老头同时向老僧行礼:“大师好。”
老僧双手合十,向三人行礼,“不敢,不敢。”然后又道:“赖大先生。”
两位老头抢着应道:“是。”
原来两人争着做赖大。老僧微微一笑,又道:“赖大先生,依老纳拙见,万物有序,事分先后,这位小施主或许真有俗事牵绊,不如先放他下山去办事,事成之后再商议收徒之事,你看如何?”
矮胖老头勉强道:“既然大师这样说,我岂敢不从?”
老僧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矮胖老头道:“小子,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你不论办不办得成事,都要来天云寺找我。”
天宝急于脱身,便点头答应。他转向老僧:“多谢大师,请教大师法号?”
老僧行礼道“阿弥陀佛,老纳了因。”
天宝向了因长老表示敬意,然后向三人行礼告别,刚转身,高瘦老头挡在跟前,他一愣,不知这位赖先生要玩哪一出?高瘦老头道:“高手过招,胜负就在毫厘之间,你的观察与判断都还行,就是不够自信……”
矮胖老头急道:“喂,关有你什么事,你以为我不会教吗?”他对天宝道:“快谢过你师叔的教诲。”
高瘦老头高声道:“师伯。”
矮胖老头道:“师叔。”
两人便争执起来。了因长老显然已习惯两人的斗嘴,也不劝解,在一边微笑着一边示意天宝离开。
黄天宝走出天云寺,看看天空的日头,估摸早已过了正午,走到半山,眺望山下永州城,屋舍俨然,人烟辏集,最熟稔不过的市井生活,他眯着眼睛望了一会,然后长吁一口气,有一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走到大道上,天宝想起种菜老伯就住在附近,便向路人打听宋刘村具体的方位,原来就在前面三、五里处。走到了才知道,村子是由前后两座村子合并而成的,种菜老伯所住的刘村是在后村。两座村子隔着一条小河,由一座单孔石拱桥相连接,走上石桥,手抚栏杆扶手站立片断,视野范围内,可以看到前面约二、三百步远,河面上光溜溜地架着一块石板,便权当是一座石板桥了,有一村民正挑担过桥。桥下河流通向永州城,有乌篷小船缓缓从桥下划过,划船的老伯坐在船尾,手里执着长长的旱烟,脚上灵巧地摇动船桨,就听到“哗哗”的水声随着小船渐渐远了。
过了桥,走入刘村,村子里很安静,几乎看不到人。跟宋村不同,在这里即使偶尔遇到村民,也都远远地躲着他。村舍建在村道两边,大多是黄泥土墙,茅草屋顶,屋后是牲口圈栏,隔上二、三十步路就可以看见道边的露天粪坑,人畜粪便夹杂着腐烂草根树叶的气味四处弥散,天宝好一会儿才适应了。
前面走来一簇人,看穿戴异于村民,天宝忙闪身茅屋后,一会儿看到四五个家丁装束的人骂骂咧咧地走过,带头壮汉武师打扮,个头明显高人一头。早听说敬王府的家丁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看来是真的。等这伙人走过,天宝继续前行,走出不过三、四十步,看到一群村民围在一间茅屋门口,屋里隐隐传来哭泣声。他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分开众人,走进屋内,果然看到种菜的老伯浑身是血躺在床上,他上前一看,老伯已经昏死过去,一搭脉搏还在细微跳动,忙取出身上所有银两让围观的村民帮忙去找大夫。他问扑在老伯身上号啕大哭的老妇人:“谁打的?出什么事了?”老妇人置若罔闻还在放声大哭。边上村民告诉他,是敬王府的人来他家找人,没找到人就动手打老伯。
天宝问:“他们要找什么人?”
村民道:“听他们说是他家什么亲戚?”
天宝脑袋“嗡”的一声,像当头挨了一闷棍,只觉得血往脸上涌。预感一件事要发生和这件事真的发生了,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不禁怒火中烧,腾地起身冲出屋外,朝来的方向一路狂奔,过了桥,出了宋村,追到大道上才看到那伙人。他虽然满腔怒火,到底没到失控的程度,远远尾随他们到较偏僻的小道上,他掏出汗巾蒙住脸部,只露出双眼,然后朝他们大喝一声,那伙人闻声驻足回头,莫明其妙地望着他,一时不知他要做什么。
天宝问:“你们是敬王府的人?”
那伙人这才回过神,笑嘻嘻地骂道:“你他妈的谁啊?大白天蒙着脸是想唱戏还是想打劫?……”
他们七嘴八舌地一阵聒噪。带头的武师穿过人群走到最前面,看到天宝禁不住大笑,天宝没等他开口说话,早按捺不住,飞起一脚踢向武师。武师反应也快,身形往后一闪,到底慢了半步,胸口被天宝踢个正着,受力后退出数步,还没站稳,天宝另一脚已经到了他脸上了,清晰地听到“啪”的一声,像是当众被揍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他再也站不住,身影一晃,仰面摔出数步之外,倒在地上不动弹了。众家丁见状,齐围上来,天宝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阵拳打脚踢将他们全撂倒在地上。
看着他们躺在地上呻吟,黄天宝怒火还未全消,脑子却像在薄荷液里浸过一样清醒了。这样以暴易暴,除了单纯解气外毫无益处,相反,经过这次正面冲突势必会让敬王府加紧追查自己,他们很容易想到:蒙面人与入府伤人的是同一人。永州城不过方圆十里,敬王府要找个外乡人应该不是难事。他踢踢地上的家丁,“谁让你们来的?”家丁忍着痛道:“沈管家。”他问:“哪个沈管家?”家丁道:“沈乐善。”天宝离开时丝毫没有出了口恶气的得意与痛快,他几乎是郁郁寡欢离开了刘村,再一次为自己的鲁莽行为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