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正是客栈里最忙的时候。
刘大能带着两名学徒工在厨房里煎炒烹炸,而前厅里只有李逢春一个人忙前忙后。
迎接客人、分配座位、点菜、上茶、送餐、收拾桌面、结账、欢送客人。
这一套忙下来,普通人早已累趴下了。可这李逢春却干得起劲儿,有条不紊,忙而不乱。
要说这高官子弟,竟能弯下腰来干这些“下人”活计,也算是难为他。可他却说,自己从小儿与母亲生活在一起,母亲对他要求极为严厉。据说他打小儿练习武艺,吃了不少苦,在家里也没有佣人,平时母亲工作很忙,他七八岁时就能自己生火热饭。客栈里这些活在他看来不在话下,还可以趁机练习轻功。
说起李逢春的身世,倒也蛮可怜,至今为止生父祁东阳也没正式收他入祁家,而他的母亲“内务府武打教师”李秀簪更是一个要强之人。她声称,除非祁东阳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否则绝不进祁家,也不让李逢春姓祁。
可祁东阳也是一个倔脾气的,对李秀簪说,原配夫人虽丑,但贤,不可能废她立你。我可以让你来我家当个平妻,但也是要有先来后到,只能当二房夫人。你在我家,有你的独门独院。如果你与大夫人脾气不和,你们也可以不来往。不让你受宅斗的委屈。
李秀簪一听这话,便与祁东阳决裂,扬言老死不相往来。
结果就这样杠上,一杠就是十六年。
在这样别别扭扭的环境下,李逢春打小儿受到母亲严格教育,练得一身好武艺,暗器百发百中。
而他的轻功“凌波微步”,则是祁东阳私下传授。一开始,这事儿瞒着李秀簪,后来被知道,李秀簪大怒,痛骂于他,这才导致少年负气离开京城。本想凭借一身武艺,闯出名声,当个大侠。结果遇人不淑,被张枯木利用,不但没干什么了不起的好事儿,反而混了个贼匪之名。
那日李逢春还为张枯木求情,以人格担保“张大哥”不会干伤天害理的事。
林捕头不敢得罪李逢春,于是便真的把张枯木放了。可离别不到二十日,便听说张枯木在敦煌城行窃被抓,还祸害人家女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险些连累李逢春被连累。还是林捕头亲自去敦煌与敦煌将军朱友荣说明情况,才免于问责。
后来又听说张枯木杀害狱卒越狱,此后再无张枯木消息。
江湖传言,张枯木可能是投靠了河西悍匪牛二,这事儿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现在李逢春恨透张枯木,扬言再见到他,非手刃他不可。
至此,李逢春更没脸回京城见父母。索性留在敦煌附近小镇,先混迹一段时间。寻找机会,成为大侠。那时功成名就,再回京城不迟。
——
晌午已过,客栈酒楼里的客人越来越少。
李逢春送走一波客人,迎头望见一条大汉拎着扁担晃着膀子走了过来。
“咦?三哥怎么自己回来的?”
唐虎把扁担往门口一丢,压在门板之上,闷声道:“是她们让俺回来的,兰兰说了,让俺在客栈地面上挖个洞,干脆把下面的军用仓库变成咱家地窖。”
“哎呀我去!”李逢春震惊道:“这想法也太大胆了些吧?那地道可是通往城外的,要是再被别人发现,通过地道闯入我们家地下,那可如何是好?”
唐虎摆手道:“不怕,三哥我和两个妹妹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并采取措施解决掉这个问题。嘿嘿。”
“什么措施?”
“我已经把地道口堵死,还用杂草掩盖。”唐虎不无得意地道:“经过三哥我的处理,就跟普通荒地一样。除非用尺子量,再用耒挖,否则甭想再找到原来的入口。”
“堵死了……?”李逢春想了想,惊惑道:“也就是说,现在兰兰和小米还在地道里,出来的路却被你给堵上了?”
见李逢春这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唐虎略显错愕,眨眨眼说:“话不能这样讲,俺这不是赶回来了么,等我在大厅里挖个洞,她两个就能出来。再说她们也不着急,兰兰说了,那里可能有二层仓库,她非要挖到底不可。她俩力气小,估计现在还没挖透呢。”
李逢春哭腔道:“三哥,那地道口可是通风口啊。被你封上,她俩怎么喘气儿啊?”
闻言唐虎大惊。
“我草!”
暴喝一声,疯了般向后院跑去。
一边跑一边喊:“大意了,大意了!师妹一定要坚持住!”
这事本想保密,可现在哪还有时间搞保密工作。
唐虎拎着扁担、铁锨跑回屋里,玩命刨地。
铁扁担高高举起,把那半尺厚的地砖打碎。
一些在大厅里吃饭的人见唐虎如此骁勇,不禁暴喝一声“好!好大的力气!”
唐虎砸砖挖土,李逢春负责劝散客人,一些刚吃了一半的客人,给人家免单。
吃完午饭,还坐在那里喝茶、聊天、听曲儿的客人和伎人,也被李逢春好言劝走,并说下次来吃饭只收半价。
客人们陆陆续续都离开客栈,李逢春把大门一关,让刘大能给两个后厨学徒工放假,然后让刘大能守在后院,不要声张。
这些都办完,回头一看,那唐虎已经没影了。
跑过去一看才知道,刚才唐虎用力过猛,突然挖通,整个人失重掉进地道之中。
李逢春趴在地道口,听下面传来一阵嘻嘻哈哈之声。
看来,这兵器仓库空间足够大,这段时间并没让唐小米和尤兰感到气闷和恐惧,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还在下面打赌:三哥如此鲁莽施工,会不会掉下来。
很显然,三哥真的掉下去了。
据说是尤兰赌赢了,唐小米输掉赌局,欠下一斤瓜子。
唐小米道:“三哥,你慌啥?上次张枯木不是已经挖通一次了,我还记得你是用木板把洞口封死,然后再铺地砖的。”
唐虎嘿嘿一笑:“我把木板的事儿给忘了,一扁担下去,木板断了,我就下来了。还好没砸到你们两个。”
“怎么可能砸到我们。”尤兰嬉笑道:“你在上面搞得山响,我们老早就躲开了。”
“哈哈哈!”唐小米突然笑道:“三哥一脸泥,看起来像熊大。”
尤兰也大笑,说更像熊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