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岚盯着慕容清瞧了好一会儿，才道：“世子没有打开看过吗？”
许是她问得过于直接，慕容清怔了片刻，才道：“在姐姐心中，我这般不可信吗？”
方紫岚没有答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慕容清，听他径自道：“倘若姐姐愿意告诉我，我便洗耳恭听。”
“世子当真不曾打开看过？”方紫岚面色冷了几分，慕容清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看过，是一块金镶玉。”
方紫岚微微颔首，似是示意慕容清继续说下去，“不过，是假的。”
“你都能看出是假的，何况独孤家主？”方紫岚云淡风轻，慕容清忍不住追问道：“为何是假的？”
“先越国公已经死了，真的那块金镶玉便不该再出现。”方紫岚像是在解释，神情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慕容清想了想，接口道：“送假的金镶玉，难道是警告独孤家，有些事并不会随着先越国公之死而掩埋，知道的不止先越国公一人吗？”
方紫岚笑了笑，慕容清殷殷期待的眼神显然是希望得到她肯定的答案，她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或许”。
“不是警告，那是什么？”慕容清锲而不舍，方紫岚淡声道：“是威胁。”
她话音未落，慕容清便倏然想起看到那块金镶玉的第一反应——它是西域之物。
“先越国公……和波斯有故交？”慕容清试探地问了出来，方紫岚不答反问，“世子为什么觉得是波斯？”
“萨珊家主之女华纳斯，是先越国公所救。”慕容清紧紧盯着方紫岚，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然而她脸上仍没什么表情。
“既然世子如此好奇，那我不妨给世子些提示。”方紫岚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戏谑，慕容清浑不在意，“请姐姐赐教。”
“西境外不仅有虎视眈眈的西域诸国，还有猖狂不绝的盗匪。”方紫岚说着声音低了几分，“然这二者从未同时出现过。”
“姐姐怀疑独孤家……”慕容清没有说下去，毕竟不论是通敌还是通匪，都是滔天大罪，更遑论落在一个守境戍疆的世家身上？
“不是怀疑。”方紫岚的声音很轻，慕容清并未听清，“姐姐说什么？”
“这几日公堂会审我便不去了，阿宛也不去了，免得受牵连。”方紫岚扬声道：“待独孤家的回应来了再说。”
“可若是姐姐突然缺席，难免不会引人多想。”慕容清皱了眉，方紫岚勾了勾唇，“我去是代表方家旁听，只要方家有人在席，我在不在又有什么打紧？”
慕容清没有说话，方紫岚面上笑意更盛，“我爹和二姐近日都不愿露面，是以旁听这件事，只能劳烦世子你这位方家女婿了。”
“我？”慕容清一时哑然，“姐姐就不怕我到了公堂之上，便成了活生生的靶子？”
“那些腌臜事都是左先生所为，与世子何干？”方紫岚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慕容清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不待说什么，就又听她道：“难不成世子也有参与其中？”
“自是……没有。”慕容清一字一句说得极狠，方紫岚故作姿态，长舒一口气，“那我便安心了。毕竟证明世子清白的书信证据皆出自我手，我也不想落个作伪证的罪名。”
慕容清的神色晦暗不明，方紫岚以退为进，“世子若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好勉强……”
“我替姐姐去便是。”慕容清打断了方紫岚的话，她得了便宜就卖乖，“多谢世子。”她说罢拽过慕容清的手腕，与他一道回去了。
至于次日的公堂会审，慕容清起个大早，替方紫岚去了。果不其然，他一到便收到了诸葛钰的问候。人还没坐稳，就已经被不同的人问了好几遍，为何不见他家夫人。
慕容清搪塞了几句，便装作一副病弱的奄奄一息模样，旁人看了也不好多和他攀谈，生怕他体力不支昏倒在堂上。
很快人都到齐了，谢琛顺着昨日的账本线索继续审问，慕容清虽然之前未旁听，但也能听个大概，再加之堂上众人的反应，很快就把当下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独孤林秀明显想要把夏侯家拖下水，夏侯芸昭却是不动如山，吴家家主好似墙头草两边倒。一来二去吴莹也被传唤上了堂，眼看刺杀夏侯名勋的事也盖不住了，只是凶手迟迟交不出来。
夏侯芸昭不开口，吴莹不敢说人被慕容清要去了方家，期期艾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吴家家主急得直跺脚，“阿莹，你有什么便说什么，堂上有这么多位大人，还不能为你做主吗？”
他刻意略过主审谢琛，就是想让吴莹不要顾忌夏侯芸昭。迟迟没有夏侯名勋身故的消息，他若猜的没错，动手的人轻则被夏侯家扣下了，重则丢了性命……
若是后者，夏侯家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罪名便是板上钉钉，逃不掉了。
“做主？”夏侯芸昭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吴莹伙同吴家家主刺杀我夏侯家主未遂，我夏侯家尚且没有喊冤，吴家家主你反倒恶人先告状了吗？”
吴家家主瞪大了双眼，满脸无辜道：“夏侯将军，你说我家阿莹的丫鬟刺杀了夏侯家主，可有人证物证，那丫鬟现在何处？总不能凭你一面之词，便让我家阿莹平白担上杀夫的罪名。”
“我夏侯家上下俱是人证……”夏侯芸昭甫一开口，就被吴家家主截住了话头，“夏侯将军，夏侯家上下谁人不听你差遣，还不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夏侯芸昭剜了吴家家主一眼，他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却仍大着胆子道：“夏侯将军为何不让那丫鬟来当堂对质？莫不是动了什么私刑……”
他顿了顿，眼珠一转道：“还是说，人已经被你夏侯家杀了？”
“那丫鬟虽未能杀了我夏侯家主，但伤了阿宛姑娘。”夏侯芸昭没有隐瞒，直言不讳道：“此举惹恼了忠正世子及夫人，他们把人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