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岚心中一震，欲言又止。
傅夫人没有理会方紫岚的反应，自顾自道：“于我而言，于她们而言，那终究不是一条活路，你明白吗？”
方紫岚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在夫人眼中，何为活路？”
傅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世子夫人可见过夏侯将军，知道先越国公？”
方紫岚点了点头，便听傅夫人道：“若要活路，便要有权。可如我一般困于后宅的女人，一言一行除了规矩，旁的没什么人会在意。”
“权力是要靠争取才能得来的……”方紫岚下意识地开口，却被傅夫人打断了，“是啊，封官拜相，才能有一席之地。只可惜……”
她没有说下去，方紫岚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
半晌，方紫岚听到自己的声音，“我曾在京郊大营见过欧阳卫氏，英姿飒爽，令人见之不忘。”
“卫氏之女，多长于草场之中马背之上，若非女儿身，也该随父兄征战沙场。”傅夫人的声音低了几分，似回忆更似怀念，“若是姐姐还活着，绝不会逊于夏侯将军，或是先越国公。”
闻言方紫岚只觉后脊发寒，她之所以能成为众人口中的先越国公，不过时也命也。一旦行差踏错，她便会如眼前的傅夫人一般，困在后宅中，看到的不过是头顶的一片天。
作为既得利益者，她最终却没能闯出一条路，眼睁睁看着欧阳梓柔伤重离京，诸葛钰引女子入朝为官的筹划停滞不前……
“傅夫人……”方紫岚张了张口，不待说什么，就听前院传来金戈之声，好像是有什么人打起来了。
傅夫人变了神色，但不过片刻，就道：“世子夫人不必惊慌。今日不论你为何而来，傅府之内，我都会护你周全。”
方紫岚垂眸不语，只见傅夫人回房取了一把剑，提裙快步朝前院走去，她便也跟了上去。
一直侯在府门边的孟庭扬见方紫岚出来，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走到了她身旁，“世子夫人……”
“不必多言。”方紫岚止住了孟庭扬的话头，“我既然来了，便断没有说走就走的道理。”
闻言孟庭扬应了声“是”，拔出剑护在方紫岚身前，“请夫人小心。”
方紫岚立在孟庭扬身后，看庭中的黑衣人与傅府的护卫小厮缠斗在一起，一时难分胜负。
诸葛钰和傅大人站在厅内，两人的神色皆是晦暗不明。尤其是诸葛钰，看到傅夫人出现的那一刻，面色更是灰暗了几分。
“如今是什么情况？”方紫岚蹙了眉，孟庭扬解释道：“适才这群黑衣人从天而降，打了傅家一个措手不及，若非门口那小厮反应奇快，只怕傅家上下死伤惨重。”
“何止是反应奇快，身手也是出奇的好。”方紫岚的视线落在庭中的小厮身上，“想来应是傅夫人从卫氏带来的人。”
“卫氏？”孟庭扬神情凝重了几分，方紫岚扫了他一眼，“这群黑衣人数量不少，你竟毫无察觉？”
孟庭扬摇了摇头，神情不似说谎。见状方紫岚眉头皱得更紧，依他所言这群黑衣人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应当个个是高手，可好一阵过去了，也未见他们杀傅家上下任何一人。
难道说……他们不是冲着傅家人来的？
孟庭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抬手挡在了方紫岚身前，“世子夫人，万万不可。”
“我没打算出手。”方紫岚不耐地推开了孟庭扬的手，“但若是他们敢动阿钰，便由不得我……”
“世子夫人！”孟庭扬的声音沉了几分，“倘若你做了什么，牵连到了世子……”
“放心，慕容清是我的小夫君。”方紫岚微微一笑，“我可舍不得他受牵连。”
孟庭扬抿了抿唇，没有再阻拦，于是方紫岚近乎挑衅地掷了随身的匕首出去，正正扎在了其中一个黑衣人身上，登时便要了他的性命。
霎时一群黑衣人朝方紫岚涌来，她后退了两步，一旁孟庭扬认命似的护在了她的身前，还不忘随时叮嘱，“世子夫人小心！”
方紫岚侧身躲过黑衣人的攻势，盘算着朝前厅的方向挪动。
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这群黑衣人有什么目的，虽然说杀一儆百，严刑逼供来的最快，但眼下她不能动手，旁人看上去也没这等本事，便只能由她挨个试了。
第一个……就从傅大人开始好了。方紫岚一边瞄准傅大人的方位，一边左躲右闪，直退到诸葛钰旁边，扯过他退到了屏风后面。
原本站在诸葛钰另一边的傅大人躲闪不及，生生挨了一刀，只听一声惨叫，人便倒了下去。
方紫岚神情一凛，迅速把傅大人拖了过来，仓促间略一打量，便知道他未伤及要害，看来那群黑衣人并不想要他的性命。
不是傅大人，难道是傅夫人？方紫岚眉头紧锁，抬眼朝傅夫人看了过去，她边战边退，直退到了前厅门口。
“傅夫人且安心，傅大人伤得不重。”方紫岚喊了一句，傅夫人却未回头，只是冲门外的小厮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击杀了一个黑衣人。
方紫岚愣了愣，她躲避之时便发现这群黑衣人身手确实不弱，傅家上下能撑这么久，纯粹是他们没有尽力。
可生死关头，人出于本能，皆会尽力一搏。傅夫人杀的，便是殊死一搏的黑衣人，足见她的身手也非同一般。
如今亲眼所见，方紫岚便明白傅夫人所言非虚——卫氏子女，皆属于战场。若是她的姐姐还活着，竭尽全力，未必会不如自己。
“世子夫人？”孟庭扬的声音扯回了方紫岚的思绪，一旁诸葛钰忧心忡忡地看向她，“世子夫人，眼下可不是发愣的时候。”
方紫岚定了定心神，门外金戈之声渐弱，似是那群黑衣人见同伴身死，便退出了傅府。
“他们退了？”傅大人惊魂不定，方紫岚隐约觉得不对，与诸葛钰交换了眼神，两人便一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