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岚虽以手捂了嘴，但声音却丝毫不见小，明眼人一看便知，她这些话绝非无心之言。
诸葛钰心知肚明，他顺水推舟，不过想借方紫岚之口敲山震虎罢了。倘若这傅大人是个聪明的，便尽早将自己所知交代清楚，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
若不然，等着谢琛一查到底，岭南五家人都未必能留下，遑论他这小小的傅家旁支？
然而还未待诸葛钰顺着方紫岚的话说什么，就听那领路的小厮道：“世子夫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家大人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从无半分疏漏差错，总不能因为与傅聪南将军同姓，便要生受牵连，落人口舌吧？”
他这话说的巧妙，只夸自家傅大人的好，既没有强行辩白，也没有与傅聪南撇清关系，那言下之意便是清者自清了。
“这位小哥好伶俐的口齿。”方紫岚理了理衣袖，笑道：“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就险些被扣上一个诬陷朝廷命官的罪名。”
“世子夫人言重了。”小厮赶忙赔礼道：“我家大人与夫人待我有恩，我一时心急说话难免失了分寸，还望世子夫人莫怪。”
方紫岚敛了笑，正色道：“是吗？那不知待小哥有恩的，究竟是傅大人，还是傅夫人？”
她刻意加重了“傅夫人”三字，果不其然那小厮微微怔愣了一下，虽不过一瞬，但还是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看来是傅夫人了。”方紫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小厮没有回话，只是停住了脚步，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世子夫人，那便是后院了，我不便再引路……”
他没有说下去，方紫岚点了点头，“我明白，多谢了。”
一旁诸葛钰和方紫岚交换了眼神，随即便由那小厮领着，去了前厅见傅大人。
“世子夫人请。”方紫岚没走两步，就有后院的婢女把她带入了傅夫人房中。
待见过礼坐定后，方紫岚仔细打量一番，忽然发现傅夫人与之前所见的欧阳卫氏，竟有七八分相像。
难道傅夫人与欧阳卫氏是亲姐妹？方紫岚这样想着，便听傅夫人开口道：“世子夫人，我听说诸葛大人是奉玉成王殿下之命来府，不知你又是奉了谁的命？”
方紫岚不答反问，“夫人觉得，我是奉了谁的命？”
“世子夫人，你既已远嫁汨罗忠正王府，便是与大京无关了。”傅夫人冷嘲热讽道：“何必这般费心费力？小心把自己搭进去。”
方紫岚并不着恼，“听傅夫人此言，想来也是觉得我奉玉成王之命而来？”
傅夫人没有说话，姿态却是明摆的“难道不是吗”，见状方紫岚径自道：“玉成王殿下并未求我做什么，是我自己想来问夫人一句话。”
傅夫人哂笑出声，“世子夫人这话说的极有意思，你我都只是藏于深闺后宅的妇人，玉成王殿下能求你什么？”
“傅夫人，我今日前来，只为问你一句话。”方紫岚抬手轻拧眉心，不耐道：“傅聪南一案，卫氏是否会插手？”
“世子夫人未免太高看我了。”傅夫人摇了摇头，“卫氏如何想，我如何得知？”
方紫岚定定地看着傅夫人，好一会儿才道：“看来夫人是不肯与我说实话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白费功夫。往后傅家上下是生是死……”
她刻意拖了长音，傅夫人冷笑一声，“怎么，世子夫人竟能决定傅家上下的生死吗？纵然玉成王殿下对你言听计从，也做不得抄家灭族这等……”
“傅家上下是死是活，玉成王殿下作何想我不清楚。”方紫岚打断了傅夫人的话，一字一句道：“但是我，要傅家上下死。”
“世子夫人好大的口气！”傅夫人猛地一拍桌案，案上茶盏晃了晃，发出清脆的声响，似是与主人一般不满。
“方家向来护短，而我更是其中之最。”方紫岚勾了勾唇，眼底却无丝毫笑意，语气更是透着森森寒意，“傅聪南重伤我立辉堂兄，我自是饶他不得。”
傅夫人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那是傅聪南之事，与整个傅家上下何干？”
“我立辉堂兄废了手脚，往后余生都只能卧床。”方紫岚用手指轻敲桌案，好整以暇道：“这种折损，区区一个傅聪南怎么赔得起？”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吗？”傅夫人怒目而视，“如今令尊已不在京为官，宫中的皇后娘娘也不过一个虚位而已，就凭你……”
“没错，就凭我，区区一个世子夫人。”方紫岚替傅夫人说出来后面的话，“傅夫人，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有能耐能让整个傅家上下去死。除非……”
方紫岚顿了顿，傅夫人忍不住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卫氏插手。”方紫岚顺手端过案上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看在卫氏家主——卫昴大人的面子上，我可以保夫人全家无虞。至于旁的傅家人……”
她并未把话说完，只是随意将茶盏放回了桌案，不轻不重的一声，像是意有所指的敲打。
傅夫人不敢置信道：“我没想到世子夫人居然这般狂妄，卫氏家主卫昴大人何等人物，你何德何能看他的面子？”
“何德何能，这是我的事。”方紫岚挑了挑眉，“能不能说动卫昴大人，为夫人全家讲情，就要看夫人你的本事了。”
她说着顿了一顿，“不过，夫人这言下之意，便是相信我有能耐让整个傅家上下去死了。”
傅夫人这才意识到，两人话赶话，生生把原本毫不相干的卫氏给扯了进来。毕竟在旁人眼中，她姓卫一日，便不可能与卫氏撇清关系。
“即便世子夫人有能耐，也未免高看我了。”傅夫人自嘲似的道：“我人微言轻，不可能说动卫昴大人。”
“是吗？”方紫岚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怀疑之色，“可我听说，之前卫昴大人推举傅聪南将军成了江南大营的主将，背后便是夫人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