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岚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没有任何波澜，“夏侯将军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好了。”
“方紫岚！”夏侯芸昭近乎咬牙切齿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她仍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迎上了她的目光，“不知夏侯将军还有何见教？”
夏侯芸昭定定地看着眼前人，一字一句道：“我夏侯家要保的人，从来没有人夺的走。”
“是吗？”方紫岚忽然轻笑出声，“当年夏侯将军没能保住玉贵妃，如今夏侯家主便能保住他那位夫人了吗？”
她顿了一顿，“夏侯将军所谓的保，莫不是个笑话？”
夏侯芸昭神情凌厉了几分，“东南之地，我夏侯芸昭说话还是作数的……”
“夏侯将军，你若要自欺欺人，我也没法子。”方紫岚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夏侯芸昭的话，“鬼门敢对夏侯家主下手，这便不是意外。不然夏侯将军以为，那年我为何会出手，又为何伤重拖累了藏剑山庄满门？”
她说得直白，夏侯芸昭亦听得分明，“鬼门按捺不住了，那你呢？”
“我？”方紫岚若有所思，“我与鬼门之间的纠葛，一时半会儿断不了。但是，我行事只为自己，不会再为鬼门。”
“你此言当真？”夏侯芸昭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怀疑神色，方紫岚也不多分辩，只是道：“阿宛暂且留在这……”
“世子夫人！”阿宛扯了扯方紫岚的衣袖，却见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听下去。
“夏侯家主的伤，只有阿宛能医治。”方紫岚敛了神色，“夏侯将军，这是我对夏侯家的诚意。但日后岭南事发，我不会手下留情，届时若夏侯家非偏私不可……”
她没有说下去，夏侯芸昭让到了一边，不再挡在她身前，“若真到了那一日，我亦不会手下留情。不论是对方家，还是对你。”
“如此，甚好。”方紫岚微微颔首，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开了。
阿宛看着方紫岚的背影，心中只觉没来由的慌乱，她下意识地紧紧攥住手中药瓶，却被夏侯芸昭看在了眼中，“那是什么？”
“能医治夏侯家主的药引。”阿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是我托世子夫人去寻的。”
夏侯芸昭并不相信阿宛的话，她也信不过方紫岚。但她知道若是不试一试，夏侯名勋便没有活路了。
外伤不重，但毒发致命，救活的希望渺茫。
夏侯家这么多位大夫，在军中见过无数死伤，都是这个说法。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想方设法地把阿宛弄过来。
如果夏侯名勋当真有个三长两短，往后祭祖之时，她有何颜面去见父亲？
还有吴莹，听方紫岚言下之意，吴家之祸在所难免，她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可她与夏侯名勋夫妻情深，拼上夏侯家之力，保下她又如何？
“将军。”一道声音扯回了夏侯芸昭的思绪，她看了过去，是叶韵。
叶韵看了一眼阿宛，欲言又止。
见状阿宛识趣道：“我去看看夏侯家主的药熬的怎么样了，就不打扰二位了。”
见阿宛离开，夏侯芸昭才开口道：“我要你查的事，查的如何了？”
“不出将军所料，岭南五家人与山匪早有勾结，吴家也不清白……”叶韵话未说完，就被夏侯芸昭打断了，“捡重要的说。”
叶韵沉默了片刻，道：“家主夫人毫不知情，此番回吴家，也是受其兄长吴大人诓骗，以为家中长辈病重，这才……”
她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夏侯芸昭冷哼一声，“你自己都不信的话，为何还要来报我？”
“将军。”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叶韵单膝跪地，郑重其事道：“夏侯家上下待我不薄，既然家主唤我一声韵姐，那我便不能眼睁睁看着家主深陷其中。”
夏侯芸昭垂眸看向叶韵，“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去一趟吴家。”叶韵沉声道：“若吴莹确实欺骗了家主，我便杀了她。”
“你不怕他怨你？”夏侯芸昭的神情晦暗不明，叶韵仰起头，“他是夏侯家主，我宁愿他怨我，也不愿看着他毁了自己。”
“杀了吴莹，你也活不了。”夏侯芸昭摇了摇头，叶韵眼底多了分冷色，“那我也不惧，只要将军允准……”
夏侯芸昭扬手止住了叶韵的话，“若吴莹当真对吴家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你又待如何？”
“那我就把吴莹带回夏侯家。”叶韵笃定道：“夏侯家主的夫人，容不得旁人欺负。”
“从吴家手中夺人，谈何容易？”夏侯芸昭无可奈何道：“你这是从未想过为自己留条活路。”
“将军，我……”叶韵甫一开口，便听夏侯芸昭道：“夏侯家上下待你不薄，不是为了让你去死的。”
叶韵还想再说些什么，夏侯芸昭却未给她机会，“眼下的局面谢琛尚且能应付。吴莹之事，待夏侯名勋醒了，再议不迟。”
“可是……”叶韵心有不甘，夏侯芸昭淡声道：“你为了他们夫妻可以不顾生死，安知他们夫妻也是如此？”
叶韵倏然明白了过来，“将军的意思是……”
“至少现在，吴莹选的是吴家。”夏侯芸昭寒了神色，叶韵也猛地噤了声。
钟灵寺之行夏侯芸昭虽然没有深究，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带着自己去夏侯名勋面前演那一出戏，无外乎是想看看他怎么选。
夏侯名勋毫不意外地选了夏侯家，可他会出现在钟灵寺外，难道只是为了紫秀，和旁人没有任何关系吗？
这么些年都过去了，夏侯名勋为何会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上对紫秀发难？尤其是他已经知道了紫秀便是世子夫人……
夏侯名勋不是无脑莽夫，明知杀了汨罗的忠正世子夫人后患无穷，还甘冒风险近乎孤注一掷，难怪之前夏侯芸昭说他被人当枪使了，那背后之人……
夏侯芸昭见叶韵的面色由青转白，便道：“我也不过是猜测，究竟是吴莹自愿选了吴家，还是吴家扣住了吴莹，都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