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委托人的真实意愿

回到房间,江枫已经回来在等她了。

宁敞把自己潜入卢纹秋暗室,发现宣纸上的日记,企图从杨滞口中套取自己不曾得到的情报,却被他毁掉了线索的事都如实地跟江枫说了。

折更这才想通主人为什么拉着她就跑,还一脸心有余悸地往内室方向回望,原来她是在暗室碰上了杨滞。

听主人的意思,她的计谋被杨滞识破,两人可能还发生了冲突,好在主人没有遭遇不测。

折更暗自庆幸自己到得还算及时,没有让事态发酵到更严重的地步。

其实江枫早就交代过她,在宁敞调查线索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要在原地待命,不得成为宁敞的牵绊。

而另一方面,江枫也有意考察宁敞独立寻找线索,执行任务的能力。

在大堂正厅处理祈福诸多事宜,江枫确实分身乏术,但杨滞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也有留心到他借探查府内风水的由头出去了好一阵。

杨滞接近他虽是为了牵制他的行动,防止他有和卢纹秋单独接触的机会,但杨滞同样处在他的严密监控之下。

而他的心思也没有全然放在祝祷祭祀上。

杨滞放着卢纹秋这个委托人不查,反而放任自己和委托人共处一室,说是为了替他分担,才出去视察府内风水。但他又不傻,怎么会轻信。

所以当杨滞提出这个借口的时候,江枫就知道是他隐藏在暗处的标记灵了尘发现什么踪迹回禀了他,才会让他扔下委托人去确认。

江枫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宁敞,猜到她会利用卢纹秋不在的时机暗中探查。

杨滞是去以防万一的,以免宁敞率先解锁委托人的摆渡事项,让他的阻挠日趋艰难。

江枫没有随杨滞同去,给宁敞庇护。

表面上是分身乏术,忙于工作,但他若真想跟随,大可以找借口将卢纹秋支开。

会按兵不动更多的原因是想看看宁敞随机应变的能力。

加上他笃定杨滞不会在卢纹秋的地方伤害宁敞,打草惊蛇,授人以柄。

只要杨滞还想待在卢府,他就不会动宁敞一根毫毛。

宁敞简明扼要地说了关于卢纹秋宣纸日记上记载的内容,也说出了自己关于“那个人”和卢纹秋之间关系的猜测。

“那个人”的身份不明,卢纹秋的日记里也没有指明其人身份的线索,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是卢纹秋在军营里结交的知己,且是异性。

卢纹秋对他是可望不可及,两人间关系微妙。

光是“那个人”来自军营,便能缩小怀疑的范围。

在卢纹秋还是初出茅庐的新兵蛋子时就认识了那人,那人给了迷茫时的卢纹秋许多指引。

宁敞推断“那个人”在军营里一定比卢纹秋的级别高。

推测完后,她不甘心地说:“如果不是杨滞半路杀出来,如果不是我低估了他的狡诈,妄图以情报换情报,就不会连到手的白纸黑字的线索都留不住。”

一想到杨滞当着她的面堂而皇之地将证据消灭,她懊恼不已。

本以为可以激杨滞误导自己,那样的话她便能反向推测出和卢纹秋羁绊甚深的“那个人”的身份,日记的事也算泄露得有价值。

她万万没想到杨滞给她来了招釜底抽薪,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除了糕点铺掌柜多年前曾见过从军营回来的卢纹秋外,他们还是像没头苍蝇一样。

江枫却道:“谁说日记牺牲得毫无价值,杨滞不是什么都告诉我们了?”

宁敞面带迷茫,刚想条件反射性地询问,突然想到,对啊,杨滞那么急迫且不择手段地毁掉日记,不正说明了日记的价值?

他如果不是知道“那个人”的身份,怎么会怕她拿着日记去唤醒卢纹秋的记忆?

杨滞毁掉日记的举动正说明了他心里有鬼。

他一定在卢纹秋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也知道卢纹秋深刻的记忆都和谁有关。

宁敞几乎可以断定,杨滞是看过日记后才确定了“那个人”的身份,确定了卢纹秋想要摆渡改变的遗憾究竟是关于什么。

或者更准确来说,卢纹秋的遗憾就与日记里所写的“那个人”有关。

她丢失了的那四年记忆,就与“那个人”息息相关。

虽然白纸黑字的证据是没有了,但宣纸上的内容宁敞记了个大概。

因为当时拿给杨滞看的时候,她还特意按时间线的顺序排了一遍,对日记的内容更加深了印象。

江枫看宁敞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笑了笑说:“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从‘那个人’入手,刺激卢纹秋恢复记忆,到时候让她自愿摆渡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顺理成章吗……

宁敞突然想起折更说过,她和感应人之间的联系逐渐减弱,很可能是因为委托人请求摆渡的意愿处于摇摆当中,不够坚定。

如果卢纹秋曾经起了修补遗憾的念头,就像杨滞说的,她一定曾通过暗室里的东西找回过记忆。

之后会重复性失忆是因为接受不了真相带来的打击,自己服药导致的失忆。

也就是说,卢纹秋遗失的跟“那个人”有关的四年记忆足以令她崩溃。

宁敞想到了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如同她面对杨滞时说出过的推测,那人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因为日记里说,“我该为他高兴的吧。如同汉之战神霍去病,封狼居胥,美人在怀”。

那人应该是个骁勇战将,身边美人环绕,或许卢纹秋是悔恨自己错付了真心,却一直走不出来。

她原本是想改写自己与“那个人”的结局或是亲手解决负心汉,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第二种情况,那人没有背叛,却与卢纹秋有缘无份,可能还发生了意外,卢纹秋甚至没有机会告诉那人自己的心意。

因为日记记载的内容都是以卢纹秋的视角,虽然表面上看那人对她无意,甚至是有负于她。

但当局者迷,一叶障目,谁又能肯定卢纹秋看懂了那人呢?

她原本是想拯救那人,顺便表明心迹,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但无论是哪种,可以肯定,“那个人”带给卢纹秋的是痛苦的记忆,所以她宁愿选择遗忘,放弃摆渡。

只不过她控制不了失忆后的自己因缘际会之下一步步再次接近真相。

如果不是暗室里留藏的旧物,恐怕无论是失忆后的卢纹秋还是宁敞,都不会再次揭开这段尘封的往事。

但无论是暗室的存在,还是那些悉心保留的物件都在侧面印证着在卢纹秋心底深处,对待“那个人”和与“那个人”有关的一切是珍而重之的。

否则,她不会下定决心要重新开始生活之后还对那些东西恋恋不舍。

在宁敞看来,卢纹秋服药令自己失忆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因为如果她真要斩断过去,不会还留着暗室和那些旧物。

卢纹秋不可能不知道失忆后的自己可能会在暗室里再次看到与“那个人”有关的东西,再次想起以前的事,但她还是留下了暗室和里面的东西。

她很愚蠢,也很聪明,费尽心思地为失忆的自己留存有助于恢复记忆的证据,又没有表现得那么刻意。

这样,有朝一日,回想起往事,她还可以安慰和开解自己,不是她想要恢复记忆,是巧合,是天意。

这样的心理很矛盾,也很可怜。

还不如干脆承认,她就算遍体鳞伤,空留余恨,也不想带着没有“那个人”的记忆寂寥地活下去。

“那个人”带给她刻骨铭心的记忆,也带给她刻骨铭心的不甘,却永远成为了她生命中的过客。

这便是她此生最大的遗憾。

想通了这些,宁敞觉得江枫说的摆渡到时会是顺理成章的确有几分道理。

因为,在卢纹秋的潜意识里,真实意愿其实是倾向摆渡的。

她和江枫要做的,就是给卢纹秋找个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