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捷惭愧地赔了个笑脸,忙拉过副将,冲冯老介绍道:“冯老息怒,是晚辈唐突,先前言语多有冒犯。这是主帅麾下最得力的秦副将,这次是他有话想和您说。”
秦瑄冲闻捷使了个“还不快走,讨骂吗”的眼色,然后向冯老略一鞠躬,作了个揖。
闻捷还指望副将出马,帮他缓和跟冯老的关系,当即识趣地说:“我先去外面巡视,你们慢聊,慢聊。”说完就往外走了。
冯老和秦瑄相视一笑。
“懂马博士。”秦瑄恢复了熟悉的称呼。
冯老没顾着寒暄,他念着正事,直接说:“走吧,我随你去制服惊马。”
距离两人约定利用马匹制造事端的时间已经超时许久,他知道主帅多半已经毙命于大帐中,现在正是平息惊马,引人发现主帅死讯的最佳时机,再耽搁下去,恐有变数。
“不急。在那之前,可能还需懂马博士配合我演上一出戏。”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故人,同时也是良师益友,秦瑄喜不自胜,所以故意玩笑地卖了个关子。
“演戏?”
冯老略感纳闷,但很快想到刚才随秦瑄一同前来的代巡卫长闻捷,明白过来。
他差点忘了,他表面上的人设还是耳背又顽固迂腐的驯马老头儿,既然冥顽不灵,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人请动?
这么快他就答应秦瑄去驯马,不是引人怀疑?
不能让人知道他和秦瑄相熟,更不能让人知道他是因为秦瑄才来军营当的驯马师,那会让秦瑄置于险境,有心之人定会认为秦瑄蛰伏营中,还找来帮手,有所图谋。
所以他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特殊对待秦瑄,太快答应帮他驯马,要用和对待闻捷相似的方式,假装拒不松口,任谁怎么劝都没用才行,不能让闻捷觉得他区别对待,对秦瑄和他的关系有所怀疑。
要让闻捷觉得秦瑄请自己出山并不容易才行,而且这样一来,也能彰显秦瑄居功至伟。
“咳咳……秦副将,”冯老很快进入角色,从改变对秦瑄的称呼开始酝酿:“马匹受惊突然,找不到症结,我也不好贸然出手。军营里马匹数量本就紧张,那些又都是精选出来的战马,主帅极为看重,出了岔子任谁也担待不起。没有主帅示下,我绝不会跟你去驯马。”
他恢复一贯板正严肃的神情,语气铿锵,带有愠怒,可以说将“冥顽不灵,气急败坏”的老顽童学了个惟妙惟肖。
秦瑄心里偷笑,但面上仍是不显山不露水,他只朝边上瞥了一眼,轻吐一口气,就开始全面输出:“冯老啊冯老,我怜你年迈,力有不逮,敬你德高望重,是主帅的座上宾,但惊马闹事已是迫在眉睫,这本是你的职责本分,然而你却不管不顾,一再推诿。”
“闻代巡卫长好言相劝你不听,我诚意相请你不理,真闹出大乱子,怕是主帅也成不了你的护身符了!”
“秦副将好大的口气,这是在威胁小老儿吗?那我便回敬你一句,这话我和那代巡卫长也说过,小老儿我走南闯北,行走至今,就不是被吓大的,也断不会受人威胁,奴颜婢膝!”
“主帅是不是我的护身符我说了不算,但我料想主帅也不是那是非不分,偏听偏信之人。你若执意要令我去驯马,向主帅讨了手令来便是,否则,你便是将我绑去,我也不会让你如愿。”冯老横眉冷对,不甘示弱。
秦瑄气极怒斥:“你……真是冥顽不灵,油盐不进!怪不得都说你不好相与,也不知道主帅看中了你哪一点,关键时刻反被你牵累。”
闻捷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想着来看看副将与冯老交涉进展如何,结果隔得几米远就看到副将拎起了冯老的衣领,一副要揍人的架势。
乖乖,这是什么情况?
副将不是才苦口婆心,意味深长地教育过他,上了岁数的人听不得忠言逆耳,搬出一堆大道理和他针锋相对地理论是没用的,违背其心意强迫他做事也是大忌讳,怎么到他自己身上就忘了呢?
看这情势,副将比起他的暴脾气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要是他真的血气上涌,把冯老打坏了,或者打死了,可就没人能解决惊马闹事了,被主帅知道更不得了,到时自己说不定也是个劝谏失职之罪。
闻捷不遑多想,急忙小跑上前,拉住了副将,把他正要上拳招呼的手给放下来,顺便拍拍冯老的衣领以作安抚。
“副将副将,怎么着急上火了呢?”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副将能听到的声音说:“刚才谁跟我说的,会和冯老好好说的,不能硬来。我就走了那么一小会儿,怎么都动起手来了?”
秦瑄咬牙切齿地说:“我错怪你了,闻代巡卫长。你就当我传授你的那些大道理都是纸上谈兵的废话吧。那些只针对寻常老者,这个冯老,不能等闲视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丝毫无用,他根本不能急人之所急!我已是气急攻心了……真是忍不住想冲他挥上一拳。”
“沉住气啊,副将。全营都指着你呢,要是连你都拿冯老没辙,可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闻捷对副将露出坚定信任的表情,然后说:“我能不能和冯老缓和关系,也全靠你了。”
秦瑄一撇嘴,咬牙道:“我再试试吧。你站远一点,免得冯老看到你不悦。”
闻捷满怀歉意地看着冯老笑了笑,然后依照副将的话站到了远处,给他和冯老腾出私下交谈的空间。
确定闻捷听不到他们谈话了,秦瑄心有余悸地说:“还好懂马博士你察觉到代巡卫长过来,足够机敏,反应快,想出让我假装动手这招来激化矛盾,让他信以为真,又能吓到他,以免他想掺和进来……”
冯老用眼余光看了一眼远处的闻捷,然后说:“再过一阵,让闻捷觉得我们吵得差不多了,我就跟你去驯马。这事耽搁不起了。”
“还吵些什么?我已经快词穷了。”秦瑄好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