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7日:七日市:北湾广场。
少年独自渡步于街边,名为钟一。
他身穿黑色长款羽绒服,手拎透明塑料袋,袋中装满各类食材。
羽绒帽下的面容并不让人惊喜,简单的刘海,厚镜片,平平无奇。
街边人流不多,大部分是出门采买的妇女,但对于狭窄的街道已不再富裕。钟一不时与人流交错,手臂与肩膀摩擦,而后分离。
冷风掠过,钟一缓慢的停下脚步。人流停滞,再次流动,挤压,舒展。
钟一立于道中,感受寒风,注视天空。
云快,天灰,风凉。
残酷,灰暗,绝望。
钟一一如既往的低落。
人的一生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差不多定下了。
天赋,外貌,出身。
天赋:努力是天才之间的攀比。
外貌:美会让人感到愉悦。
出身:总有人生而不凡。
三点都不曾拥有之人,注定只是世界的一粒灰尘,历史的些许尘埃,从出生起便没有意义。
钟一三点都不曾拥有。
这个世界烂透了。
回过神,钟一迈出脚步,却与人相撞。
钟一捡起眼镜,道歉的同时起身,将对方拉起。
女人。
穿着古怪。
上一秒她在吗?
少女拍了拍短裤上的灰尘,然后认真的端详起了钟一。
见过?
没有印象。
钟一带有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撞到你了,受伤了吗?”
“没事。”
“那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钟一越过少女身边。
少女转身,伸手抓住了钟一的手臂。
“还有什么事情吗?”钟一转过身俯视着对方。
少女似乎有些犹豫,试探性的问:“请问您认识我吗?”
钟一眼神飘忽不定,上下打量着对方。
很可爱。
黑色短发。
五官精致。
贫乳。
短袖白衬衫
短裤。
吊带袜。
圆头低跟皮鞋。
我喜欢的类型。
冬天这种打扮不冷吗?
怪人。
少女被上下打量,微微低头,眼睛木讷的注视地面。
“为什么这么问?”
少女双手握在一起,手指相互交叉,扭捏:“其实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觉得你很面熟,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所以……”
少女的话语声逐渐消失,支支吾吾难以理解。
不记得。
失忆?
不找警察?
诈骗的借口?
拒绝更好。
那样无趣。
接受如何?
危险愚蠢。
生活无趣。
何必生活。
不过一死。
如果人生来就是为了日复一日的像机器一样重复相同的事情。
又与家畜有何分别?
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值得被尊重。
无数值得被尊重的人在百年后犹如不曾诞生。
最差的结果不过是早几十年被人遗忘,那为何不试试呢?更何况她是如此可爱。
“你叫什么名字?”
“诶,不,不记得了。”
“我叫钟一,既然你觉得我很面熟那说明我们有缘,交个朋友怎么样?”
钟一伸出插在口袋里的右手。
“好、好……”
少女握住了钟一的手。
好冰……
好温暖……
“这个帮我拿一下。”
装满食物的塑料袋。
少女抱住,有些吃力。
钟一将羽绒服配在少女身上。
“现在这件羽绒服也归你了。”
好冷。
好暖。
少女拽了拽羽绒服,感受对方的体温与气味。熟而安。
寒风轻奏。
淡舞渐起。
雾与舞。
与光共舞。
“春观夜樱,夏观繁星,秋观满月,冬观初雪。是你带来了初雪吗?失忆的少女。”
人匆,人嘈。
观舞,仅二人。
……
2020年:11月7日:七日市:北湾大厦。
少女坐于窗边,欣赏着冬天的第一场雪。
手中的可可散发着别样的温暖与香甜,冰凉的脸颊也渐渐泛红。
“好些了?”
“嗯,暖和多了,谢谢。”
“谢什么?”
“可可奶,还有……衣服……”
少女紧紧盯着手中的可可,刻意的让视线从他身上离开。
钟一也不时向窗外望去,眼神飘忽不定,也没有像平时一样翘起二郎腿。
后悔。
非常的后悔。
好丢人。
好尴尬。
不会被讨厌吧?
想死。
静——
“说、说起来我们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少女的手微微颤了一下:“诶、不记得了,名字,住址,有关人的事情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要不要给自己新取一个?”
钟一的眼神在少女与雪花之间来回晃动。
“我倒是没有想过,你帮我取一个怎么样?”
少女的眼神“偶尔”移动到钟一的脸上,目光交汇时便快速分开。
钟一在布满雾气的玻璃上写下“冬詔”。
“冬詔如何,如同冬日的詔约带来了第一场雪。”
“冬日的詔约吗?想不到你这么中二呢。”
少女轻笑。
钟一被踩住了尾巴。
“不喜欢的话就自己想。”
“我很喜欢哦。”
“不用安慰我。”
“我真——的,很喜欢哦。”
“真的?”
“真的。”
“为什么?”
“为什么呢,可能因为这个名字的感觉很熟悉。”
“和看我面熟是一个感觉?”
“是的。”
“那你以后会用这个名字?”
“当然,我和它有缘呢。”
紧张。
不安。
兴奋。
期待。
少男少女闲聊许久,天色渐暗。
“你这身衣服没法出去的吧,我带你去买身冬装怎么样?”
“新衣服吗?其实我更喜欢钟一穿过的这件哦。”
“那这件就送给你了,因为我比起衣服更喜欢冬詔。”
钟一起身将手伸向了冬詔。
冬詔握住钟一的手起身。
两人耳朵通红,并不是那么的自然。
“喜欢吗?”
“嗯。”
崭新的白色帽衫。
崭新的黑色绒裤。
崭新的黑色长靴。
崭新的黑色羽绒服。
“你是有多喜欢黑色啊,女孩子不应该更会搭配一些吗。”
“你不也是一样,从头到脚一身黑,建议再加个墨镜好让保安有工作。”
冬詔穿衣,钟一刷卡。
冬詔将新买的羽绒服穿上,拍拍,摸摸,看看海报,看看镜中的自己,双手放在胸上微微发愣。
可能是想逗钟一一笑,学着海报上对钟一摆起了动作。
钟一眼神凝固一瞬。
漂浮不定。
双手背到身后来回捏揉。
“很、很可爱哦。”
“那、那是当然的,她这种程度不过是很随意的事情……”
冬詔声音渐小,疲劳感涌了上来,似乎到极限了。
钟一轻轻挽住冬詔的手,两人静静地走出了大厦。
夜幕。
寒风。
还有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