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误己成人

闯进公社卫生所的小伙子不是别人,正是张文宇,他背着的年轻妇女是肖秀英。

原来呀,在离卫生所一里来路的时候,张文宇背着肖秀英就追上了张健。张文宇告诉侄子:你抱着孩子前在后面跑着,我背着这个大姐同志,前上卫生所去找先生(医生),如果我们找到先生了,你还没有到卫生所,我再回来接你,这样省的耽误事儿。

张文宇进屋来,顾不得放下肖秀英,几步就跑到了周娜跟前儿。他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大大姐同志,你知道这这的先生(医生)在在、在哪屋吗?”

周娜有着极其丰富的工作经验,平时病人家属非常焦急的找医生,给自己的亲人看病治病的场面见多了。所以她不慌不忙,沉稳的看了看张文宇,又看了看张文宇背上背着的肖秀英,语气平静,温和的问道:“同志你别急,有话慢慢说。我就是这的医生,你给谁看病啊?”

张文宇:“我我我给小孩看病。”

周娜有点不解了:“你给小孩看病,你背着你媳妇来干什么呀,你家的小孩呢?”

张文宇心里一机灵,猛然醒悟了过来,他赶紧松开两只手,肖秀英出溜一下从背上滑下来站在了地上。张文宇、肖秀英两个人都尴尬、窘的涨红了脸。

肖秀英向周大夫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周大夫听完后,转脸看着张文宇,对张文宇的所作所为,心里敬佩的点点头儿:“同志,谢谢你。”

张文宇咧嘴一笑:“先先生你你千万的别说谢我,这这这事要是叫你碰碰上了,你也得管。只不过你就地就能管管了,你就用不着我当驴,驮着个大人受累跑这么远了。旁的话咱就别说了,我紧着回去接后面的那俩小孩去吧!”

正在这时,张健抱着孩子跌跌撞撞的跑进屋来。他站在屋门口怀里抱着孩子,“哈哧哈哧”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扫视了一眼屋里的人们,身子晃悠了两下,两条腿一软便瘫坐在了地上。满脸涨红着、眼一闭,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肖秀英连忙上前,弯腰从张健怀里接过孩子,走到周娜面前,央求道:“先先先生,我求求你了,快着救救我的小孩吧,他烧的都都不道人事了。”

周娜低头看了看肖秀英,怀里抱着的孩子,用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神色立刻紧张起来。她用手指了指药房对面儿,一间挂着急诊室牌子的屋子:“同志你赶紧着把小孩抱到那间屋子去,搁到床铺上。”周大夫说完,快步走到药房取药的小窗口前:“林护士你快着把药厢子里的,听诊器还有体温表拿给我。”

林护士从药厢里拿出听诊器、体温表隔着小窗口递给了周大夫。

周大夫接过听诊器、体温表后,又叮嘱道:“林护士你把窗台上的这针退烧药,给我送到急诊室来。”

林护士一愣:“周大夫,这针退烧的药,不是给你家的小孩拿的吗?”

周大夫:“刚才送来的那个小孩烧的忒厉害了,就前给这个小孩打了吧。”

林护士迟疑了一下,加重了语气说道:“周大夫你是知道的,咱这药房里可就剩下,这么一针退烧的药了,你给这个小孩要是打上了,你家的小孩怎么办呢?”

周大夫:“谁家的小孩不是小孩啊?刚才那个小孩如果不能立刻把烧退下去,就会有生命危险。我们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我作为一名医生不能见死不救,我们要向那两个同志的,革命高尚的精神学习!”

林护士:“可是……”

“林护士你的心意我领了,甘于奉献、大爱无疆,是我们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应有的职业情怀。我们都要听咱们伟大领袖的话:舍己为人,全心全意的为人民服务!”周大夫说完,转身快步向急诊室走去。

肖秀英刚把孩子放在床铺上,周大夫就走进了屋子。她上前轻轻地解开,孩子身上裹着的褥单儿,把体温表夹在孩子的腋下,戴好听诊器将听诊头放在孩子的胸部,仔细检查着,脸上的眉头越皱越紧。她又拿出体温表举到眼前一看,惊讶的自语道:“哎呀,都烧到三十九度八了!”周大夫转身对站在身边的林护士说道:“林护士,马上准备注射!”

林护士手脚麻利地把注射器,退烧针,酒精棉球送到了周大夫面前。

一阵紧张的操作,周大夫直起腰来,看着孩子的小脸儿,轻轻的松了口气儿。

林护士转身对身边的肖秀英说道:“同志你跟我到药房里交下费吧。”

肖秀英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儿,结结巴巴的说道:“同、同志,我、我来的时候一着急,我给忘了带钱了。等一会儿,我们家里来了人,我再把药钱交、交了行吗?”

林护士犹豫了,周大夫见状急忙说道:“小林,这针药的钱我不是交了吗?”

林护士:“那是你的钱哪,退烧针你又没用。”

周大夫和蔼的笑了笑:“前别管谁的钱了,你前把帐补上,只要是国家不吃亏就行。伟大领袖不是教导我们说: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嘛。”

肖秀英冲着周大夫深深的鞠了一躬,眼里噙着泪:“同志,我我谢谢你了。赶一会家里来了人儿,我加、加倍的还给你。”

周大夫微笑着摆了摆手:“不用谢我,咱们都是革命同志,一家人不能说两家话。”周大夫说完,转身弯下腰看了看孩子,长长的出了口气儿,自语道:“这小孩命真够大的呀,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恐怕……”周大夫没有把话说下去。

张健抱着孩子跑进屋子,累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张文宇看着肖秀英抱着孩子进了急诊室,周大夫也匆匆的跟了进去,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来。立刻觉得全身发软酸痛,浑身像散了骨头架子似的,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三步,靠在了屋墙上,随后膝盖一软,身子顺着屋墙一出溜儿,就坐在了地上。他的两条胳膊一耷拉,双手杵着地,脑袋靠在后面的墙面上,闭起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的汗水不停的往下流淌着。

张文宇、张健这叔侄两个面对面的,闭着眼睛坐在地上,各自急促的喘息着,谁也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过了片刻,张健首先恢复了过来。他缓慢地睁开眼睛,舒展开紧皱的眉头,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三叔,下意识地转回头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嗖”地转过头来,焦急的喊道:“哎哎哎,三叔三叔,红了。”

张文宇紧闭着双眼,有气无力地:“什、什么红了?”

张健:“西边的天红了。”

张文宇:“那是火、火烧云。”

张健:“哎呀,三叔,日头快要没山了,天才红哪。你忘了?没日头之前,你得到家给我相三婶去!”

“我操,可他妈坏了!”张文宇喊了一声,机灵了一下睁开眼睛,双手一拄地“腾”地站起身来,几步蹿到屋门口站住,向西方的天空望了一眼即将落山的太阳,深深的埋下了头,口里喃喃自语道:“又完了个大蛋了,想来我这一辈子就是个当和尚的命?”

张健也快步来到屋门口,催促道:“三叔,咱紧着往家跑吧!”

张文宇扭头看着侄子,极其失望地说道:“别说跑了,咱们俩就是这会长出俩翅膀来飞,头没日头之前也飞到不了家喽。”

张健:“这,这可怎么弄啊!”

张文宇:“听天由命吧,咱紧着往家里跑。我琢磨着这会家里人儿,见咱们俩还没有到家哪,已经炸了蚂蜂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