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蛋刚刚说完,王华抬起双手,右手掌拍了下左手掌:“有粮说的对,反正急死人,气死人也不偿命!”
得到王华的赞扬肯定的小陈蛋更加得意了,他往后一倒身,后背靠在了窗户台上:“对喽,咱还得想招气气他们一家子人,把他们一家子人都气死了,我才乐哪!”
人性都有极其险恶的一面儿,当初范照祥把家里仅有的,两个山药面饼子救济了小陈蛋,差点把自己的媳妇给饿死了。而此时的小陈蛋却说出如此恶毒的言语来,足见此人的品质如何了。现实中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恶,而最深的“人性之恶”往往存在于你平静的生活之中。
王华走到后房墙根下,伸手在墙上贴着的一张旧年画上,拔下一根做针线活用的针来,转身走到炕边弯下腰,用针尖拨了拨炕桌上煤油灯的灯头儿,直起身来问道:“哎,你们听说了吗?那个窑姐今儿过晌午,被叫到公社里去了。”
小陈蛋晃了晃脑袋:“我早就听说了。”
刘学静:“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是县公安局的人,把她(成桂芝)叫去的哪。”
王华:“你们说公安局的人叫她去,会因为什么事啊?”
小陈蛋:“还能因为什么蛋的事啊?准是她和范祥照,两个人搞破鞋的事呗。”
刘学静摇了摇头儿:“不忒可能,他们俩搞破鞋的事儿,按说公安局是可管可不管的事儿。”
“那会是因为什么事呀?”王华说完,扭头看着饶克信问道:“克信兄弟,你给算计算计。”
饶克信皱着眉头想了片刻,盯着小陈蛋问道:“有粮,咱写的那封检举范祥照,跟成桂芝合伙下毒,毒死姬和林的信,你夜里个后晌真的,塞进苏书记的办公室屋里去了吗?”
小陈蛋使劲向前一哈腰儿,坐直了身子:“这个事我还跟你们说着玩啊?夜里个后晌后半夜儿,我趁着街上、跟公社大院里一个人都没有,跳墙头进的公社大院儿,在苏书记办公室屋门底下的缝里,把那封信塞进去的。”
饶克信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这就对了。”
王华连忙问道:“克信兄弟,什么对了?”
饶克信说道:“咱那封检举信起了作用了,据我分析,公安局叫成桂芝去主要有两个事儿。一是调查姬和林是怎么中毒死的,二是调查成桂芝和范祥照,是不是真有那个事儿。”
王华、刘学静听完都兴高采烈的,禁不住的笑了。
饶克信摆了摆手:“咱们说话都小点劲儿,不要叫别人听见了。”饶克信说完看着王华问道:“你插好当院的门了吗?”
王华点点头:“院里、屋里的门我都插好了。”
刘学静压低了噪音问道:“我估摸着,范祥照和成桂芝就是真有那么回事儿,姬和林也是他们俩合伙下毒给毒死的,成桂芝也不会轻易招认的。”
饶克信站起身跺了跺脚,又盘腿窝脚的坐在炕沿上:“有道是:人身似铁非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
王华:“对,公安局的人有的是办法叫她承认了的。”
刘学静:“只要这个事坐实了,范祥照这个队长就甭想当了,咱们心里憋着的这一口恶气,就算是出来了!”
王华:“他还想当队长?他那条小狗命保的住保不住的还两说着哪。”
小陈蛋眨巴了眨巴眼睛:“哎,你们说要是这回个范祥照,叫咱们给鼓捣下去了,咱们选谁当这个队长啊?”
王华瞪了一眼小陈蛋:“你这不是见了丈母娘叫大嫂,没话搭拉话吗?选谁,当然是选克信兄弟当这个队长了。哎,你小子想选谁呀?”
“你这不是冲着柳树要枣吃,故意的吗?咱们现在都是一条绳子上,栓着的小蚂蚱儿。我当然也选克信这个孙子当队长了。”按乡亲辈分论,饶克信要和小陈蛋叫爷爷。小陈蛋坐直了身子:“克信孙子当队长,俩嫂子进队委会,我当个副队长,当不了副队长当个保管员,后晌看看场什么的也行,我不怕轻省、吃好东西。克信孙子你看这么着行吗?”
刘学静:“他妈的到多咱也是懒人少干活儿,馋人多吃好东西儿!”
饶克信得意的笑了笑,脸上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慢条斯理的说道:“反正我不会跟范祥照似的四、六不懂,三七不分,一点人事都不知道,净办些个没有良心的事儿,到时候咱们远近心里分。”
王华:“哎,等克信兄弟当了队长,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刘学静:“咱盼着是盼着哇,眼下范祥照的这个事儿,还说不准怎么着哪。哎,咱们不能傻等着,咱还得想个招给这个事加把火儿。”
小陈蛋:“对,咱们给他来个救火踢倒了煤油罐子,火上浇油。”
刘学静:“说的是,咱给他个就着火烧了子!”
王华:“甭管怎么说,范祥照也算是,掉进了大泥坑里头去了。这会他正拼了命的,鼓鞧着往上爬哪。咱得快着琢磨出一个更高的招来,把脚踩在他的脑瓜顶上,拿出小孩吃奶的劲头来,抢圆了使劲的往泥坑的底下踩他,把他早一点淹死憋死了,他活一会咱出气就甭想顺当!”
饶克信冲着王华挑了挑大拇指:“对,叫他(范祥照)憋在嗓子眼里头的那口气儿,赶紧着断了就得了。古人说的好,人死如灯灭,好比趟破雪,想要还阳转,水里捞明月。”
四个人正在聚精会神,全身贯注的龌龊密谋着。突然,屋外狂风大作。天空中一道银色而又刺眼的,红黄白光闪过窗外,犹如利剑般仿佛要撕开天空沉重的帷幕,眨眼间“咔啦”一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的霹雳声,在屋顶上空炸响,屋里的煤油灯头儿,被霹雳震的抖动起来,房屋被震的微微颤动,窗户纸“哗啦啦”直响。
“我的个死爸爸呀!”背靠着窗户台上的小陈蛋,被吓的大叫了一声“蹭”地一下,就从炕里边朝屋里地上蹿了出去,紧接着“噗通”一声狗吃屎般的栽在了地上。疼的他是眼冒金星儿,呲牙咧嘴,紧闭着双眼趴在屋里地上,强忍着疼痛不敢说话了。
王华站在屋里地上“妈呀”了一声,身子晃了两晃,两条腿一软,软绵绵的就蔫巴出溜的,低头瘫坐在地上了。
刘学静浑身一抖,身子往前一扑,“噗通”就趴在屋里地上了。裆处的裤子立刻就湿了一片,屁股上面的裤子也湿了一片,那是被雷吓的窜了稀喽。
再看饶克信,正盘腿窝脚的,眯缝着一双小奸眼儿,两只手猴吃挑似的抱在胸前,活生生的像个狈似的,想招给狼出害人、吃人的坏主意哪。突然的炸雷声,吓的他先是放了一溜的响屁,尔后身子也是往前一栽,他的头先着了地,把头差一点戳的胸腔子里头去。虽然是他的头没有被戳进胸腔子里头去,他的头顶上也是起了个,鹅蛋大小的疙瘩呀。从这开始他病了有半个多月,可能是轻微的脑震荡,外带着还吓丢了俩魂儿。
一场暴雨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