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万仰脸望了望,西北方乌云密布的天空说道:“真应了那句话了,六月的天儿,小孩的脸。这天说变就变了,这么一会就上来天气了。”
姬和林:“今儿个闷热了一天了,肯定的得有一场大雨下呀,这雨连着下好哇。现在正是三天一小旱,五天一大旱的时候。”
孙大壮:“都说大旱不过五月十三,可是今年个五月里,连个雨点都没有下,庄稼都快旱死了,这一进六月,雨可就下欢了。”
杨江波:“有钱难买五月旱,六月里连阴吃饱饭。”
老万:“今年风调雨顺,又是个好年头儿。麦子大丰收,社员们没有少分麦子。我估摸着今年大秋收成也赖不了,社员们棒子也少分不了哇。”
姬和林:“现在是社会好了,老天爷也从人愿,咱们社员以后的日子也会跟着好起来的。”
李真钢站起身来说道:“这正是:人多行善是一宝,碰到困难倒不了,人与自然和睦好,人民生活步步高。”
下午,姬和林参加完队里的,生产劳动回到家里。他把肩上的铁锹戳在屋门口的房檐下,没精打彩的径直走进里屋。他也没有搭理正蹲在灶火膛前,烧火做饭的妻子成桂芝。他进到里间屋就走到炕尾儿,拿起一个枕头搁在炕头上,鞋都没有脱,头冲炕里面就躺在了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成桂芝一手撩着门帘儿,一手扶着门框,两只脚站在门槛外,探进头来冲丈夫说道:“他爸、他爸,缸里的水不多了,你躺会趁着亮儿,挑挑子水去吧。”
姬和林眼睛用力睁了睁,睁开了一道缝儿,然后又紧闭起双眼,有气无力的回道:“哎呀,我、我这会有点不好受,赶明儿个一早些起、起来我再去、去挑吧。”
类似这种情况在姬和林身上,是极少发生过的。成桂芝听完赶忙放下门帘儿,走进屋来,伏在丈夫的身旁急切的问道:“他爸你哪不好受哇?我给你叫个先生(医生)来瞧瞧吧。”
姬和林依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脸色变得惨白惨白:“不,不用了,我、我备不住夜了个后、后晌着了点夜风,憋着汗了。浑身发冷还没有劲儿,要不你、你给我做碗片汤吃吧。我趁热吃了,发发汗也许就、就好了。”
“行行行,你等会,我这会就去给你做。”成桂芝说完急忙地向外间屋走去。
“思忠他妈你、你不用着急,不着急。”姬和林躺在炕上嘱咐道。
“哎、我不着急。”成桂芝嘴里答应着,并没有闲着,她手脚麻利的和好了一小疙瘩面。把锅里还没有做熟的饭弄出来,放到了一边儿。往锅里填了一瓢水,刷干净。接着又往锅里舀了多半瓢水,盖上了锅盖顶,蹲下身往灶火膛里填满柴禾点着了火。
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发出了“嗞嗞“的声响。成桂芝走到后房墙根下的案板前,把刚刚和好的那疙瘩面放在案板上,顺手在一旁拿起一个小擀面杖,敏捷地将面擀成了面片儿。
“哗哗哗……”锅里的水烧开了,成桂芝将面片儿,用切菜刀拉成了几个长片儿。放下菜刀她一个长片一个长片的,用双手又往长处抻了抻,小心的放进锅里,盖上了锅盖顶,蹲下身往灶火膛里填柴禾烧火。
不大一会儿,锅里的片汤开了。成桂芝从锅台犄角的碗架里,拿出了一个黑瓷饭碗,用饭勺在锅里盛了,满满的一碗片汤放在锅台上。她又伸手在碗架顶上,拿起了香油瓶子,瓶子里还有一瓶子底的香油。她小心翼翼地往碗里,滴了两三滴的香油。立刻香油那特有的浓郁的香味儿,在整个小屋里弥漫开来,可谓香油点滴香啊。
成桂芝把香油瓶子放回碗架顶上,双手捧起片汤碗来,正要向里间屋走“嫂子、嫂子。”院门外传来了鲍云发的,妻子肖秀英的喊声。
“哎。”成桂芝答应了一声,随手把盛着片汤的碗,放在了外间屋门口左侧的窗户台上。她急忙来到院门前,双手抬开了寨篱门儿,热情的招呼道:“小柱他妈来了?快快进来上屋里头呆会去。”
肖秀英笑着说道:“嫂子,我就不进去了。”肖秀英说完把手里的一个,用秫秸秆的那层硬薄皮儿,编成的小鸡蛋篓儿,双手端着递到了成桂芝的面前:“嫂子,和林哥今儿过晌午在地里干活的时候说,他备不住夜里个后晌着了点夜风,他有点不好受。我拿来了十多个鸡蛋,你给他做做吃吧。”
成桂芝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摇晃着:“不不不,我不能要,你快着拿的家走卖个钱花吧。”
“卖什么钱啊,和林哥这不是有了点病嘛,前挤着给他吃。”肖秀英说完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硬把小鸡蛋篓塞进了成桂芝的手里,转身走了。
成桂芝推辞不掉,望着肖秀英的背影,非常感激的招呼道:“小柱的妈,你进屋呆会再走吧。”
肖秀英转身摆了摆手:“我就不呆着了,我得赶紧家走做饭吃去。”
望着肖秀英走了很远很远,成桂芝才转身进院回到外间屋里。她把鸡蛋篓放在锅台上,双手端起片汤碗来到里间屋。柔声细语的道:“他爸,我扶你坐起来,趁热前把片汤吃了,你吃完了再躺着吧。”
姬和林慢慢的睁开眼睛:“不,不用你扶我。我己个能坐起来,你做饭去吧,要不一会思忠家来了,看见饭还没有做熟哪该着急了。”
成桂芝把片汤碗放在炕沿上,转身走到靠着后房墙戳着的饭桌前,搬起了饭桌挨着丈夫放在了炕上。她又端起了放在炕沿上的片汤碗,放在了饭桌上:“他爸你己个吃的了吗?”
姬和林龇牙咧嘴的坐起身来,紧皱着眉头,盘起了两条腿转身面对着饭桌,低着头儿:“我、我己个吃的了。你、你就甭管我了,去做、做你的饭吧。”
望着丈夫痛苦难受的样子,成桂芝心疼地说道:“他爸,要不你躺下,还是我喂你吧。”
姬和林慢慢的抬起了头,扭脸看着贤惠的妻子,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不,我没有什么大事儿,我己个吃、己个吃。”
成桂芝见丈夫非常坚持,只好说道:“你要是己个能吃,那、那我就去做饭了。”
不知道什么缘故,姬和林突然流出了两滴眼泪来。他怕成桂芝发现,连忙转回脸儿,低下了头:“你就、就别担心我了,去做饭吧。”
成桂芝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了外间屋。她重新又把锅刷了一遍填上水,蹲在灶火膛旁边儿,往灶火膛里填了一把柴禾,拿起火柴刚要点火,突然里间屋传来了丈夫声嘶力竭,变了声的喊叫声:“思忠他妈、思忠他妈你你快着来呀,哎呦喝,哎呦喝……”